此时门刺啦一声打开,带着木头特有的沉重的拖拉声。唱月走出来,扶起不知跪了多久的苏琉月。苏琉月的膝盖一阵麻酥险些摔倒,楚宸翼上起想要扶他,却被唱月浅浅一眼看来僵在原地,手中斗篷打开照在苏琉月身上,回眸眼角的泪痣似是哭过一般。对着他抱拳,黑发似瀑布般倾泻而下,挡住了那原本便被黑纱覆盖的容颜“阁下,我家小姐请你进去。”
欧阳娴月已经在殿里点上香炉是上好的安神香,她深吸口气,揉揉肿痛的太阳穴。慢慢回忆着她前些日子偶观天象所看到的东西,纤纤玉指轻抚琴弦。
门被推开,可惜这雨天除了潮气什么也透不进来。楚宸翼站在她面前,虽是打了伞衣衫却仍被打透,行进来时脚底留下一串水渍,身后的唱月像是阴暗的影子一声不吭。
“楚公子有何是要问?”欧阳一扫琴弦,指尖清脆的琴音流露而出。
楚公子......楚宸翼愣住,他从未向着他人透露自己的名字,被面前的这个神色淡漠的女子道出感觉莫名的不自在。
“或者我和琉月一样唤你,千秋?”欧阳淡笑,挥袖示意楚宸翼坐下。桌边已然摆好棋局,黑白棋子温润如玉,指尖触及时黑子温良,白子如冰。身处王宫看惯珍奇易宝的人都不由地感叹一声精妙。欧阳坐在他的对面示意他先下,他满怀疑惑却不知如何开口。便捻了棋子落下。
这一局棋竟是一个时辰,屋外的雨渐渐停了,传来轻微的滴水声。楚宸翼使出浑身解数,而欧阳四两拨千斤般轻轻化解。
棋罢,欧阳落下白子,笑盈盈地望着已然无计可施的楚宸翼。道出“承让”二字。起身拂去裙摆上莫须有的皱纹,“公子请回吧。”他迷茫的起身,欧阳的背影淡到一把便可抹去,她俯手而立,不带丝毫的情绪。
楚宸翼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欧阳为何要找他下棋。
\"公子请回,你要的答案,不日苍凌阁必会奉上。\"
\"静等姑娘召唤。\"楚宸翼行了一礼,缓缓拜下。
欧阳并未扶他生生受了这一礼,凤目从他脸上移开看向别处\"答案,公子自会知道,不必再来此地了。\"
门关上,室内悠扬的琴声响起,欧阳的目光落在那棋盘之上,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良久,她抬眸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唱月。“琉月怎样?”
唱月没有回答,她大抵是要欧阳才一下的。自打十五岁那年欧阳认识唱月开始她便是很少说话的,戾气也从未散过。
“八成她再病一阵子也就把这个人忘了。”
目光再度落回棋盘上,帝王之相,命中多劫难。源起母妃惨死,命劫零落一生。当真是缘浅孤落的命相。
她回忆起刚刚少年低眉顺眼的模样,抬眸是却是一片清澈,到底是怎样的人背负这么多还会拥有这样的眼睛?刚刚一盘棋间,此人虽是看着性情温和,却是少了些许的骨血。大抵磨灭的久了,忘了自己的样子。
“若是阁主知道你偷偷为他推命恐怕我们都要受罚。”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以为唱月离开了,耳边却想起她的声音。
欧阳苦笑“你还是快些去给琉月找草药吧,她看见了你,恐怕又要闹的。”
\"对了,若有空,顺路把这书信给他送去。\"话音未落,唱月早已经消失不见。欧阳凤目浅浅看向那黑影离去的方向,想来还是不愿意的。
次日,楚宸翼府上收到了一封书信。安静的躺在他书房的桌子上,悄无声息。
信上只有略略的几行字,“李氏,未央宫服散花酒,于帝都九年卒,后抛尸护城河。”读完最后一个字,纸条被撕的粉碎,碎片散落一地。
☆、第 2 章
第二章一见钟情
唱月带着草药翻过了最后一座山,肩膀的伤口凝结了血痂,只是风吹还是会有丝丝的疼。手臂上的血已经干涸,好在黑衣之下是看不出的。她叹了口气,靠在一处树下稍作休息。那伤是藏剑阁阁主刺的,源于她深夜潜进地下室偷药材。山下的帝都灯火通明,她闭目好似能听见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声。她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强打精神飞身而起向着城中飞掠而去。
一般这个时候苏琉月理应早早便睡下,唱月翻墙而入时,琉月的屋子如往常一样暗着。她略微听了一下屋内的声音,一丝诡异的安静。出于杀手敏锐的感知,她蹑手蹑脚的潜进屋,生怕惊动屋里的人,而今日屋里连呼吸声都没有。一片黑暗,隐约间琉月并不在房间。慌乱中点亮桌上的油灯,光亮瞬间将屋子填满。这个装饰甚为精致的卧房内空无一人......
苏琉月站在忘忧台前异色双眸紧紧等着台上低头调试琴弦的欧阳,贝齿轻咬嘴唇,冷风中瑟瑟发抖,却倔强地动都未动。台上的烛火摇曳,几滴蜡油抵在桌案上,凝固成不大不小的斑点。
“小姐,回屋去吧。有什么事明天说。”唱月鬼魅般出现并未惊扰二人的对垒,欧阳素手抚琴,琴声悠扬回荡。
“若是今日娴月不帮我。”琉月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便不走了。”
唱月轻声叹气,低声的劝着“娴月最是疼你,怎么会不帮你呢,且先回去让她想想办法才是。”
欧阳的琴音戛然而止,略显单薄的白衣,映的脸色格外苍白。“唱月可知道她所求何事?我叫她断了这个念头,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唱月愕然,她从未见过欧阳如此动气的模样,她去藏剑阁不过寥寥数日,怎的二人如此剑拔弩张?她茫然的望向高台似是要寻求个答案。
“她要嫁给楚宸翼。”
疑惑半晌,唱月猛然回忆起这个熟悉的名字的来源,那个在沧凌阁门外站了数月的男子?新的疑惑还未涌上,便被琉月的尖叫着打断“你也知千秋有帝王之相,我既此生不愿另择良君,你便随了我的心愿有何不妥?再者你也说帝王家皆是星刻的命盘,我嫁给他若可乎我苍凌阁江山又有何不妥?”
“沧凌阁的江山社稷,轮不到你插手。”欧阳玉指扫弦重重一声,豁然站起,尾音徐徐在这忘忧台回荡。凤目微挑直视着她“他不是千秋,他是皇子楚宸翼。母妃被杀,同皇后生活多年生带血仇的楚宸翼。”
\"我早已知晓,绝不后悔。\"
\"你这样会害了你自己的。\"
\"即便是死,在下也无半句怨言。\"话毕,苏琉月一个从不曾向旁人低头的女子,在这一刻对着台上的白衣女子,竟是低头拜下。
那一瞬天地无声。
【皇城】
今日中秋月圆,父皇在金銮殿宴请宾客。楚宸翼本无意前来,可毕竟是团圆之日,老早便向着朝王府抵了帖子,定然是推脱不得。
觥筹交错间,父皇赞赏了三皇子说是此番修筑堤坝有功,赏了些什么东西大抵是记不清了。三皇子谢安,回眸的时刻露出的骄傲之色惹人楚宸翼一阵反胃。
“老九。”突兀地听见父皇叫自己,他一直垂着的头抬起来。露出孩童般不谙世事的笑脸,端起酒杯说着许多他自幼就背的及熟的吉利话。
酒罢,便是歌舞。楚宸翼继续垂头摆弄面前的东西,他虽然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小儿子,可毕竟年岁尚小,不必太子和三皇子处理朝政来得心应手,他平日里只要知道如何讨皇上开心,讨皇后开心,讨太后开心即可。
一方乐曲奏响,踏着五色花瓣而来的一名女子,面覆白纱,长眉若柳,腰间褶裙随风浮动,浅浅玉指片刻如花朵伸展,舞步细碎间迎来全场的目光。云步慢移,移至楚宸翼身侧,和着舞拍垂眸望向他。他感受到有人,抬眸正巧撞上她妖异的目光。苏琉月......
被他认出,女子似是笑了笑。缓步移开,身姿宛若伏柳摇摆,却不似那日蓝花楹下若水般的清澈,而是带着丝丝魅惑。
一曲舞毕,琴音而止。苏琉月释然退场便被父皇叫住,楚宸翼一惊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却还被尚存的理智按住。
“你叫什么名字?”首座上苍老的人问道。
苏琉月拜下“小女子名重然。”
“好名字。”
楚宸翼眉头紧锁,他见惯了太多这样的人。早已熟知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怎么会是苏琉月?又怎么能是苏琉月?
可那人转身离开暼向眉头紧锁的自己时,似是在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