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意抬手一抹,果不其然,一手背的鲜血。
“操。”
单字脏话爆出来之后,卞婃一个巴掌便甩到了盛航的脸颊上。
怒火一触即发,两个人瞬时撕打在了一起。
不大的车内空间根本放不开手脚,两人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动作了两下,活像小孩子过家家耍着玩闹。
盛航从不是能生生把气咽回去的人。
特别是还被卞婃这么个女人打。
他直接踢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绕到了驾驶座那边,左手拉开车门,右手便立刻抬起来往卞婃的头发上抓去,卞婃这次有所防备,往后一避躲了开,同时小腿发力踹在了盛航的膝盖上,力气大得让他一个踉跄。
盛航眯着眼睛,鼻翼微张,这次瞅准了直接拽着卞婃的衣领将她硬生生从驾驶座上拖了出来。
卞婃当然不愿他遂意,锐利的指甲在他的手臂上,脸上和脖子上划开了好几道红痕,有几处深得泛出了点血迹。
伤口虽不大,却挺疼。
盛航一边被分着注意力一边气急败坏的将她抵在了后座紧闭的车门上,扼着卞婃纤细的脖颈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卞婃翻了他一眼还在挣扎,十根手指攀在他的手腕上,狠命的用指甲去掐他手上的皮肉。
盛航所有的耐心都被耗光了。
又是一个耳光。
卞婃指尖上长长的指甲直接翻了过去,一连撇断了三根。
场面极度混乱。
盛航手上那些血红的口子上血糊糊一片,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卞婃手指上的血,
只要她抬脚踹他一下,盛航就一个耳光甩过去。
在卞婃累得抬不起脚的最后,这场战役被迫逼近尾声。
盛航收住小腿用膝盖狠狠顶上了卞婃的小腹,给了她最后一击,在她苦痛的蜷缩起身子的时候,如同扔一块破布一样将她随意推搡到了一边,任她跌倒在坚硬的,满是沙土石子的柏油路上。
此时的盛航早已失了理智,每一下出手都是全力,根本没顾忌到卞婃同他力量的悬殊。
他脱力的靠在车门上,粗喘着气。
盛航用舌尖刮舔了一下嘴边早已被血迹凝结上的伤口,腥咸味儿顿时在口腔里扩开,伴随着一阵火辣辣的疼。他皱着脸将嘴里混着血的唾液尽数吐在了地上,捋了一把头发才想起来去看卞婃。
卞婃还是如刚才一般俯在地上,几乎看不到呼吸的起伏。
盛航将指缝间缠绕着的属于卞婃的几缕头发丝甩开,又定睛看了看卞婃,发现还是没有动静。
他这才有些慌了。
盛航走近了几步,先用鞋尖碰了碰卞婃的手指,这才发现有鲜血顺着她尖瘦的下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浸湿了一小块儿的地面。
他心下一沉,赶忙蹲下身凑近去瞧。
“阿婃,阿婃。”喊得有些心焦。
他没想闹出人命。
至于是怎么被卞婃扑倒在地,又是怎么让她跨坐到了身上,然后又是为什么会躲闪不及导致他生生用脸受了一拳,都不得而知,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电光石火之间。
盛航吃痛,龇牙咧嘴的瞪向卞婃。
他把住卞婃的腰就想把她推到一边,却被她突然涌出眼眶的眼泪给惊得不知所措。
卞婃实在狼狈极了。
发丝凌乱,乱稻草似的被凝固的血痂粘在脸上,左边眉骨有一道不短的划伤,两边脸颊上全是通红的手指印,嘴角撕裂得全堆着血块,一双眼睛里盛着大片的悲伤,泪渍在脸庞上晕开,蜿蜒着滴落在颈下那副精致的锁骨里。
盛航不常看到卞婃哭。
更没见过她这么样的哭。
仿佛要把五脏六腑一腔子的悲愤都哭恸出来。
盛航还紧捏着拳头,松也不是,握也不是。
然后他一把将卞婃按进了怀里。
“你这个该死的小疯子。就这么想要我死吗?为了个闻嘉言,你自己的命都能不在乎,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尾调轻得微风一吹就没了。
盛航怀里的卞婃单薄得如一只枯叶,他甚至都能透过仅余的皮肉感受到其下嶙峋的骨骼,窄窄细细的一把骨头,稍稍大力都仿佛要被拥散架了似的。
卞婃的呼吸喷在盛航的颈侧,卷着夜间的凉,吹得他心寒。
就在沉静的间隙里,卞婃推开了盛航,先一步起身,靠着车门坐了下来,手心贴着脸面抹了两把,就寡着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盛航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脖颈的皮肤,沾了一手的眼泪。
他缓缓走到了卞婃旁边,坐了下来,时不时瞟一眼,发现她还是紧抿着唇线,才慢吞吞的伸开了腿脚。
卞婃感觉到手肘被束缚着,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这件长袖衫早已破开了好几个大口子,褴褛着挂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皱着眉将这已经不算是衣服的破布条扯了下来,自始至终没有看边上的盛航一眼。
就好似一团空气。
她皮肤本就白皙,在黑色文胸的衬托下更显得她惨白,胸骨和锁骨凸出,掬着月光,□□微微隆起,浅浅的□□隐到黑色布料的上沿,下摆接连着两把肋骨一直延伸到牛仔裤里,腰背上骨骼分明,肩胛骨在月光下随着呼吸微动着,如蝴蝶颤动的翅膀。
盛航看在眼里,呼吸一滞。
瘦且颓唐,唯有一双眼睛带着惊人的亮光。
盛航突然站起身,抬臂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进了卞婃的怀里。
她也没客气,利落的套上,始终没说一句话。
盛航也憋着一口气,坐进驾驶座,先是“喂”了一声,便示意卞婃上副驾。
“你要开车?”卞婃满脸的不信任。
“不想睡马路就把嘴闭上,赶紧滚上来。”盛航扭转车钥匙,发动了保时捷。
卞婃坐进车里时颇有些艰难,托着腰,手臂外侧全是擦伤。
盛航瞧得清楚,什么话也没说。
车在返程的道路上均速行驶着,卞婃连安全带都不系,将脸凑近车窗玻璃,都快贴在了上边,好像是不够看得清似的,她手指一按,将车窗降了下来,瞬时凌晨的凉风从窗口灌了进来,卷起了一阵淡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
盛航冷不丁的被呛了一口凉风,正想开口让卞婃把窗户摇上去的时候,她清冷的声线便飘进了流动的空气里,平白多了点波澜。
“有烟吗?”卞婃说这话的时候,正用青葱细的指头将发丝带到耳后。
漂亮的脸庞在遥远且昏亮的路灯里忽明忽暗,半隐半现,透着淡淡的光泽。
盛航在前方的红灯底下将车缓缓停了下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烟盒,丢给了卞婃。
煊赫门的烟身上包着鎏金的宝蓝色壳。
卞婃嗤笑了一声,笑他带的是这种味道清淡的细长香烟。
“是夜店里一姐们的,揣我兜里临走了也没拿。”盛航摸着鼻尖解释道。
火机一擦,有豆大的火光闪现,亮了一两秒后便汇聚成了烟头上的那一点红,在光线晦暗的车内好久才反出来点亮,她将头偏到窗边,就着手里的烟猛抽了几口,在肺里过了一圈儿便从鼻腔和嘴里同时吐了出来。
盛航还没见过上来便将香烟抽得这么凶的女孩子。
他一直以为卞婃不会抽烟。
路灯转绿时盛航朝卞婃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看到了被风吹起来的头发丝。
他越发好奇,也最喜欢将一个人细致剖开来,反复仔细的观察,像个老学究,誓要将其从里到外研究透彻了,才能做垃圾丢了去。
尼古丁的味道再是寡淡,也勾起了盛航的烟瘾,他颈上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便将目光投向了卞婃,起初她明知故作不见,但耐不住盛航的目光越来越冷。
第二十五章
她只得从腿上摆着的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支烟,指间夹着在自己嘴里叼着的半根上借了个火,手臂一伸,目光还留在窗外,准确的将烟塞进了盛航的嘴里。
他棱角分明的整张脸都埋在升腾起的烟雾里,看不真切全然的表情,却能从隐隐绰绰的从舒展的眉尾上看出些许端倪。盛航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抓紧着享受这口得来不易的香烟。
才燃了半根,吞云吐雾的几番,盛航就将烟屁股丢出了窗外,目光重新回到前方时略过了身边的卞婃。
她还有小半支,手肘搭在窗框上,腕部松软出一个骨骼凌厉皮肉柔软的角度,指尖夹着弹了弹,娴熟的就将烟灰抖落到了窗外,她眨着根根分明的睫毛,嘴唇微撅,吐出了一个完整的烟圈,看着它被风刮散,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