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卿端起茶杯,笑道:“缺个秘书,正好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茶水抿入口中,异常苦涩,也不知是他味觉出问题了还是泡茶的人心中苦涩。
“原来如此。萧先生许久没来,我都不知道您缺秘书,不然我肯定给您推荐几个招人的地方。”玉娇容道。
“下次有机会了再来找你。”砚卿客套道。
“萧先生客气了,”玉娇容娇笑道,“对了,看您这次来还带了外人,是找我做什么事吗?提前说好,我可什么都做不了。”
砚卿丝毫不感到惊讶,指着段鹤央说道:“是他要来找你,自己又不好意思。我只好亲自引他来了。”
玉娇容斜了眼,痴笑不语的段鹤央,捂嘴笑道:“那这钱该谁来出?我可不是免费的。”
“我来。”砚卿起身道。
“你可别欺负他。”砚卿道。他拍了拍段鹤央的肩膀,打开房门又回身道:“他明天得上班。”
提醒一下两人不要闹得太过了,就是玉娇容想打人也要看他的面子留点手。
一个气运之子把另一个打上了,总归对整个世界不好。
玉颜(十一)
玉娇容重新沏了杯茶,递给段鹤央,问:“这位段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娇娘……”段鹤央捧着茶杯唤道。
玉娇容不理会呆站着的段鹤央,坐回沙发,背肌挺直,双手交叠搭在膝上,直视前方,细看就会发现她的视线毫无落点。
“我想你了……”
玉娇容背靠到沙发上,一只手臂搭到沙发靠背上,整个人倚在沙发上,低眉一笑,说:“我和段先生好像不熟。”
说什么想念,一年不曾见过也没听他说什么想念的话语,如今才两个月就跑来了。说到底还是仗着家里父母不知道。
“娇娘,我很想你……”
玉娇容道:“我知道自己很吸引人,不过像段先生这样向我表心意还有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希望段先生珍惜时间,我的时间可是要花钱买的。”
“娇娘……”段鹤央垂头低落地唤道。
“段先生难道不会说话?只会喊‘娇娘’二字?还是说段先生念书念傻了、教书教傻了?如果段先生想把时间浪费在喊‘娇娘’上,我很乐意,毕竟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拿到钱。段先生看呢?”玉娇容声音柔和地说道。
段鹤央捧着茶杯,茶杯的热度烫得他手心通红,他却不愿意放下,也不愿意换一杯,就这么愣愣地捧着。听到玉娇容的话,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要说什么……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整天想着怎么保命,哪有时间考虑父母和娇娘之间如何平衡,娇娘为什么不肯等等他呢。
“娇娘……你等我几年……”段鹤央张着口半天才迟迟吐出这几个字。
玉娇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笑够了,她忽然收住笑声,起身一步步向段鹤央靠近,她面容平静地说:“段先生。我现在二十四,与你纠缠了四年,一个妓子、一个舞女,还有几年青春,我凭什么等你?你给我什么让我等下去的希望?你除了犹犹豫豫虚耗光阴还会什么?我等得了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我能等你一辈子吗?你凭什么!”
段鹤央被玉娇容陡然爆发的气势迫得步步后退,直到靠上墙壁才停下,他回避着玉娇容的逼视,口中结结巴巴“我”了半天仍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玉娇容将他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知晓此情所托非人,她也没有期盼,淡淡地道:“段夫人前几天来找过我,让我劝你回去。”
“我娘她让我回去只是为了困住我,我想在外面,不想被家长里短束缚。”段鹤央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玉娇容返身坐回去,背影对着段鹤央说:“这与我无关。段夫人说她不会再困着你了,只要你回去。战火要起了,她担心你。”
段鹤央沉默半响没再辩驳,垂着头,两人皆沉默以对。
静寂片刻,玉娇容打破静默,说:“有时间就回去看看。既然段先生没什么要说的了,那请回吧。”
“我有时间也会来看你的。”段鹤央扔下这句话仓皇而逃。
他觉得多待在这里一秒就会多让他窒息一秒。玉娇容的质问回响在他脑海中,他从未想过娇娘是如此看他的,他只是需要时间……若是给他几年时间,他必定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走出花繁海,他竟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走。
花繁海旁边的无人巷子里突然冒出个浑身是血的西服男人,段鹤央看着血往下滴,蔓延了一路,那人竟然毫不在乎,稳步向前走,让人有些瘆得慌。定睛一看,掩盖在血色下的人竟然是萧砚!
他快步冲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扶住砚卿的肩膀,问:“萧先生,您没事吧?我这就送您去医院。”
砚卿摆摆手,轻声说:“不必,送我回我的小洋房。”
“您先坐着等会儿,我去雇车。”段鹤央找了个人少不惹人瞩目的地方安置好砚卿,就迅速去找人力车了。
砚卿身边原本一直跟着的宁函踪迹全无,他背抵着墙壁,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大威胁才闭上眼养神。
离开玉娇容房间后,砚卿想着在花繁海内部转转再回去,上次被宁函阻止了,他要尽快布好阵法,以便不久后的除恶鬼。
整体已经妥当,就差他的血液了。他今次来就是想一劳永逸。
樊老板那里已经有消息了,相信他很快就能安置好宁函,离开了。在这个世界拖得太久,对谁都不好。
身上的气运骚动着想离开,砚卿能够感受到气运的大致流向,这是他在各个世界做任务后逐渐感知触碰到的。
每个人身上都有气运,区别只在多少。
他身上有不少,被恶鬼偷走一部分后还余下少许,足够他活到除掉恶鬼的时候。
从他身上这些东西的动静来看,恶鬼很有可能就隐匿在花繁海的某个角落。因此恶鬼通过反噬附着在他身上、能够为它吸收气运的东西,现在这东西不安分地颤抖着想带着气运脱离。
若无其事地用能量扣下身上即将脱飞的东西,砚卿悄悄看了眼随时警惕周围的宁函,暗叹口气。
他要是敢出幺蛾子,就把他也扣下。
时间还早,花繁海人不多,砚卿来到后厨,翻出后厨的窗户,外面是一条巷子,巷子里空无一人。
砚卿伸出手臂,另一只手食指在腕上划过。能量聚集形成的无形刀刃割裂皮肤,流出的鲜血滴到地面上,沿着石板的纹路蜿蜒,激起布在花繁海四周的阵法。
砚卿站在边缘,仔细引导血液流向正确的方向,分不出心思去注意宁函。
宁函焦急地望着砚卿的血哗啦啦往外流,即便真实没那么夸张。在他眼里,砚卿的血哪里是往外流,简直是往外喷,怎么可能不心疼。
可他毫无办法。
他被困住了。
砚卿在他周身下了一层屏障,这次不是屏蔽外界力量窥探的,是屏蔽他的。
他只能呆在屏障内,想出出不去。他知道屏障的构成,但无法打破,他突不出去。
阵法激活,处在阵中的恶鬼自然感觉到砚卿布的阵法对它威胁甚大,抗拒着束缚的力量向砚卿而来。
砚卿身上不断迸裂新的伤痕,血液侵染衣服。察觉到恶鬼的动作和方位,他勾唇一笑,煞气四溢,活像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妖魔。
正好。
今天说不定就能解决了。
“小砚!”宁函喊住他。
砚卿目光转向宁函,目光中带着对自己想法的执拗,几欲入魔。
宁函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眼神,这分明是被恶鬼的阴气所影响的征兆。
他为什么没有早发现,身体的气运减少阴气侵蚀甚深,即便砚卿有办法抵抗也不能完全防住,竟然让阴气趁虚而入。
“小砚,放开我。我去。”宁函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去想砚卿会真的入魔的事。
“你先回去吧,”砚卿低声道,“免得受到波及。我不想看见你出事。”
“不行!”宁函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他甚至想,总之在砚卿布的屏障内,不如释放出一直以来压制的力量,破出去。就当他将要动作时,砚卿说:“我说回去,你听不见吗?”
“小七,”砚卿唤出也被血液染湿染红的小七,交代道,“你带他回洋房,我解决完就回去,你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