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终于结束了,否则它会头晕的。像它这种头脑简单的系统,在运算和执行命令上非常擅长,但是和人交流传达信息这方面,它大多数时候只会直来直往。
被其他高级系统说它是系统中的傻子……
这不能怪它啊!是它们没有教好嘛!又不是它想诞生那么晚的……
玉颜(十)
梳妆台前,摆放着两个小箱子。玉娇容一头长卷发散在身后,偶有几缕飘到身前,她拿出一枚卡子把头发别到后面,准备打开箱子。
敲门声响起。
“有人来找你。”是花妈妈的声音。
玉娇容看了眼门的方向对外喊道:“妈妈稍等,让我穿上衣服!”
门外得到回应的花妈妈堆满笑容对愁容满面的段母说:“还得麻烦您等等。”
门内,玉娇容从衣柜中翻出一件旧云肩盖到两个箱子上,才开始换衣服。
反锁上的门打开,玉娇容第一眼就与抬起眼的段母对上,心中一跳,第一个念头就是段鹤央是否出事了。
手下没有停下来,打开房门将段母请进她房间。玉娇容端了杯清茶上来,放到段母面前,问:“您来找我是段公子出什么事了吗?我很久没见到他了。”
无论段鹤央发生什么事,玉娇容先撇清自己,她不想再跟段鹤央有什么联系。
自从上次通过萧砚遇到段鹤央,她匆匆离开,而萧砚没追上来,她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回头从夕阳余晖中望见段鹤央呆傻的表情,他定在原地,丝毫没有要抬步追上来的意识,甚至一直停在她上车的地方。
玉娇容了解他,知道他想的肯定是:车跑的太快,我追不上,就这样看着吧。
是啊,车跑的太快,他追不上,因为他连要追的想法都没有。
段母踌躇良久,眼中透出哀求的意味,她说:“他又离家出走了。如今四处战火纷飞,这里也不安全了。我求求你,劝我儿回家,我们一家搬到国外去,等战事停歇我们再回来。”
玉娇容立刻想起上次的见面,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因此玉娇容推辞道:“这……我也帮不上您的忙。”
“玉姑娘,”段母神色激动地抓住玉娇容放在桌面上的双手,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求你帮帮我。我儿他对你念念不忘,肯定会再来找你的。只要你到时候跟他提一提,让他知道我们想让他回家,不会再圈着他了,就足够了。他一定会明白的。外面太危险了,我和他爹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
玉娇容抽出手反覆在段母的手上,安抚地拍着,言辞含糊地道:“我尽量。您再去找找他认识的人,说不定能找到他。”
段鹤央要是不来找她,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她知道段鹤央住的地方只有段家和白鹤学院的教师宿舍。白鹤学院是段家给建的,若是段家找不到他,那她也别无他法。
“我们知道,他爹去找他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了。希望能找到。”段母握住玉娇容的双手,看着她说:“伯母没什么好给你的,若是你愿意,我们可以带你一起去国外。”
玉娇容抽回手,低下头,拒绝了,“多谢伯母。我去也只是给你们添麻烦。我能做的只是传个话,当不得如此回报。”
见她神情坚定,段母也没再多说什么再三表示感谢,走时把自己戴着的翠玉镯留下了。
掂量着手中的镯子,玉娇容往回走,路过花妈妈的房门口。
房门开着,内里传出嫩生生的小姑娘说的话让她驻足不前。
“妈妈,我想做舞女!”
玉娇容扯起一个嘲讽的笑,这倒好,还有人想往火坑里跳。
单手抚上门框,玉娇容立到花妈妈房门下,瞧着沙发上坐着个羞怯的姑娘。似乎意识到刚才一声喊得太大声了,小姑娘又紧张地缩起脖子,眼神飘闪。
花妈妈瞥见门口的玉娇容,笑着站起来迎上来,问:“段夫人回去了?她没为难你吧?”
将翠玉镯套到手腕上,玉娇容没说话。
花妈妈眼尖,立刻就发现这翠玉镯是段母来时戴在腕上的。
她自然地摸上玉娇容的手,来回拨弄翠玉镯,喜不自禁,好像这镯子是给她的一样。
“段家不愧是我们这儿的名门,出手大方。”花妈妈说道。
玉娇容听得不耐,放下手,打断她温柔得令人恶心的动作,靠着门,扬了扬下巴,说:“妈妈这是要给馆里进新人?”
“这倒不是。”花妈妈打了下扇子,说:“是这姑娘硬要来这儿做舞女。”
临了,她又补充道:“你放心,她可威胁不到你头牌的位置。”
玉娇容温婉一笑,回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为妈妈担心呢。”
花妈妈不解:“这怎么说?”
“妈妈看那姑娘。”玉娇容指着好奇地往门边望的姑娘。那姑娘猛地被指到,立即害羞地埋下了头,不敢再看。
花妈妈顺着她的手指也看到了,依然不解。
玉娇容解释道:“这样的姑娘,长相嘛,中等都算不上,还放不开。妈妈要了她,岂不是做亏本买卖?”
她高高在上对人指点的语气,让小姑娘憋得脸颊通红,好像她已经开始被标上价格开始售卖,又因为作为货物本身的她不好,被人指指点点,心中憋得慌又不敢反驳。
花妈妈以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小姑娘,确实姿色没那么好,只是乍一看气质清新些,有些新鲜,但也没玉娇容说得那么过分。
“我还能做亏本买卖?”花妈妈也没直说她要还是不要,毕竟她也没必要向她报告。
玉娇容挑眉笑道:“妈妈自己掂量着来吧。”
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
花妈妈转身想继续跟小姑娘商量在花繁海做舞女的事,谁想小姑娘撇下一张通红的脸,跑了。
方才玉娇容走时轻蔑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就是图个新鲜想来做个舞女尝试一番光鲜亮丽的生活,到时候再回到自己的圈子。
岂知由奢入简易,由简入奢难。一旦沾上,就难以抛掉。被它华丽的外表所骗,内部是个什么肮脏地方,她不清楚。
玉娇容端坐在梳妆台前,难以抑制地想起了她自己。
被人卖进来的……
像个物件一般被卖进来的。
卖的人是她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小姑娘还有选择,她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打开分别打开两个箱子,玉娇容拿起里面众多首饰中的一串手链,又放下,又拿起另一串看了看,又放下,直到她把一个箱子中的首饰全部看完,又转向另一个箱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看这些东西。
客人送的,自己买的都有。不一定要戴在身上,藏起来、埋起来,有时间了挖出来一个个翻看,似乎能给她一种满足感、安全感。
她也是有钱人。她可以不用再为生活奔波,去捡别家剩下的东西,也不会再被别人为了几两银子卖掉。
她可以把这些东西倾倒到他的脸上,告诉他,她不是货物。也可以质问他,凭什么卖她!
不过都不重要了。
她找不到那个卖她的人了,一切的抱怨埋怨愤恨都归于平静。
她只期望能找到个对她好的人,开间小店,做什么生意两人一起商量,两人再生一双儿女。
战事要起了,是时候退了。花妈妈想拦也拦不住。
甚至不止她,到时候馆里其他姑娘也都会走。
偌大的一家舞场,顷刻就会倒闭,不如趁早收手。
她没有责任义务去提醒花妈妈,想着花妈妈也能察觉到什么。希望她不要亏得太多了。
一遍遍擦拭干净箱中的首饰,玉娇容将段母给她的翠玉镯也搁了进去,到时候还能买几个钱。
合上箱子,把他们重新放回一只大箱子里,上面盖着她的衣物,离开的时候一起搬走。
至于段鹤央,她考虑不起。
她和段鹤央父母之间不能共容,段鹤央总得选一样吧。他倒是轻松,两边都不理会了,离家出走多潇洒。哪里知道家人为了找他正着急,甚至都求上她这个被瞧不上的舞女了。
这样的人她可不敢要了。
掰了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心口有几分疼。
玉娇容按着胸口,眼睛看向跟在砚卿身后西装革履的段鹤央,问:“萧先生怎么带着这个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