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行!”花妈妈叫来个叫芳芳的十来岁的小女生,让她领着砚卿四处逛逛。
砚卿给花妈妈塞了点小礼物,就跟着走了。
花妈妈掂量着手中的礼物笑眯眯的,看起来甚是满意。
前面的小姑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砚卿听着,途中遇到才起床未上妆的女人,目不斜视,招呼都不打一个。
实是因为旁边跟着只目光楚楚可怜,表情哀怨不已,长相俊朗不凡的,男人。若单放在一张阴柔点的脸上,那表情和目光还是入得目的,但若是放在一张硬朗的脸上,先不说入不入得目,就先说他一个男人,做这种表情是个什么心态?砚卿也搞不懂啊。
问吧,怕他冒出什么惊人的话;不问吧,好像又确实和他有关。
他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谁知宁函不干了。
反过身来,倒着飘,那张脸越发拧巴。砚卿干咳一声,垂眼盯着地板。
上个世界,萧渡什么表情他没见过?两人保持亲密关系十几年,知道的对方的囧事数不胜数,记忆随着长久的休息时间逐渐模糊,感觉却还存在,即便如此砚卿还是招架不住眼前这个男人这副在他眼里可以称得上狰狞的表情。
跟芳芳打了声招呼,跑进男卫生间,砚卿撑开一道屏障,说:“我这是又怎么你了,你这什么表情?”
“我们回去好不好?”
“理由呢?”砚卿歪头不解。
“我想回去。”
“好。”砚卿点头认真道。
继而自然地伸手想牵住宁函的手腕,不想被躲开了,手抓了个空,砚卿抬头看向宁函。
宁函抿了抿唇,道:“别人看不见我。”
怕别人觉得他动作怪异?砚卿失笑道:“我看得见就够了。”
“那你好好跟着。”说着砚卿推门而出。
同花妈妈打了声招呼,砚卿在她的惋惜声中离开。
小洋房离这里距离不短,到地方差不多下午了。
琐琐碎碎一堆事做好,砚卿躺到床上问:“你今天……”
“心血来潮,”宁函不等他问完就回答道,“不想看见你和那个女人待在一起。”
“那之前……”
宁函看着他不说话,眼眸深深。
“好,不问了。”砚卿投降。
“那我睡觉了?”他整个人躺进被子里向宁函确认道。
宁函点头,伏趴在砚卿旁边道:“睡吧。”
砚卿呼吸逐渐均匀,宁函在他嘴角偷亲了一口,起来向外而去。
小七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悄声问:“你做什么去?”
宁函眼神都懒得施舍它,出了洋房,仰头望着圆月,嗤笑一声,轻声问:“你要跟吗?”
周围静谧一片,乍起一声鸟叫,再无别的响应。
花繁海内部空间很大,凌晨时分才过了高峰期,大堂残留着各种痕迹,稀稀拉拉有人过来,隔一会儿又有人过去,最终彻底空了下来。
无人出没。
这时大堂与过道相接处探出个人来,身上的服务生制服还未换下来。
他观察了许久,确认了自己的目标所在的地方,踮着脚经过大堂。
他看不见缓缓向他行来的恶鬼,突然打了个寒颤,左右看了看,双臂交叉搓着胳膊,暗道奇怪。
阴气逐渐浓郁,恶鬼的双眼一片通红,闪烁不定,似乎神志尽失。
它不认识前面贼眉鼠眼的人,它之所以跟着那人,是因为那人身上有它想得到的东西。
要杀死才可以得到的东西。如果没有,也不能怎样,但就如上瘾了一般,摆脱不了、克制不了。
内心的渴望驱使着它靠近。伸出早已失去原有形状的手,做出一个抓取的动作。
面前正探头探脑的人被推了一下,竟然撞进了一旁上锁的库房内。
恶鬼抓了个空,怒火中烧,就要冲进去解决了那人。一只鬼拦到它身前,说:“麻烦。”
“啊……”恶鬼深觉不是什么好话,开口却吐不出人言,只发出一个单音。它恼羞成怒,控制那只鬼,对方毫无反应。
宁函心中不耐烦,撤开一段距离,脱离恶鬼阴气的干扰范围。万一沾惹上什么脏东西,回去被发现可是要挨批的。
他是很享受被关心的感觉,但是偷摸出来要是被发现可就无论如何也享受不起来了。
也不是出来这件事有什么不对,而是他此行的目的,是要留住砚卿。
若是成功,他还能拖上砚卿五六年,失败……那大不了跟着一起走嘛。
砚卿的身体状况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上次试探恶鬼后留下的东西,砚卿不清除干净,留着消耗自身的气运,不管他有几个理由,其中都肯定有一条是解决完恶鬼后尽快去死。
如此还合情合理,他也挑不出什么不是。
他不能阻止砚卿除恶鬼,但也无法看着砚卿离死亡越来越近。
唯一能拖住他的办法就是从恶鬼处入手,想办法减少恶鬼对气运的需要。
砚卿身上的东西就是用来替恶鬼吸取气运的。山中的五只小鬼也是恶鬼吸取气运的工具。砚卿灭了它们,那恶鬼气运的来源减少,对砚卿必然不好。
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消亡。
今日若不喊砚卿回去,阴气暴动的恶鬼会怎么做?杀人夺运?
想都不要想。
宁函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帮恶鬼抵制他人气运的影响,让其恢复一些理智。不用太多,能想起来他是如何变成鬼的就够了。
肆无忌惮释放出他被压制的能力,宁函掐住恶鬼,源源不断将自身的能量散入空中,从恶鬼身体里争先恐后蹿出一群碎块状的白色东西,转瞬间被宁函收入体内。
恶鬼倒在地上,身体恢复了一部分人形。
宁函离开花繁海,抬头看,天上圆月隐在乌云中,夜色漆黑。
他嘲笑道:“不是很厉害?怎么不出来?”
没有回应,宁函也不在意,挂着嘲讽的表情回了小洋房。
砚卿还在睡梦中,一双眉紧皱,不知梦见了什么。
宁函弯下腰拇指抚过他的眉心,陡然一声梦话让他止住了所有动作。
“别走……”
让谁……别走?
“我……没事……”他的声音嘶哑,像倾尽全力才让声音挣出喉咙,途中重重阻碍,碰撞磨砺得他伤痕累累。
“我不会走,别怕。”
自然醒来,砚卿还未睁开眼睛,就感觉哪里不太对,他为什么被人抱着?
眼睛眯开一条缝,砚卿瞧见眼前人的玄色衣襟。
“你醒了?”宁函低下头问。
砚卿把自己从宁函怀里扒拉出来,问:“怎么回事?”
“你做噩梦了,”宁函轻轻笑道,“嘴里喊着害怕。”
“哦,是吗。”砚卿不自然地垂下眼睛,他对自己昨晚的梦没有印象,也许是梦见了哪个世界遇见的人。
宁函说:“你不信?”
“不是。”只是他许久不曾做过梦了,猛然被人说他做噩梦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兀自思考着原因,砚卿下床洗漱换衣,做早饭给自己吃。
搁下餐具,砚卿抬眼看向对面心不在焉的宁函,说:“今天去花繁海。”
“嗯。”
“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嗯?”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砚卿严肃地问道。
“没做什么。”
“你没感觉到自身的变化吗?”砚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说:“多了些不属于你的气息。”
宁函一惊,看到那只丑猫对他耀武扬威,顿时就明白他被出卖了。
“过来。”砚卿说。
宁函乖巧地站到砚卿身边低头认错。
伸出一只手挨到宁函的手臂,砚卿说:“别再这样做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来就好。并非我不领情,只是你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不值得。”
“那你消磨自己的寿命就值得?”宁函反问他。
能量输送到宁函体内,供其完全吸收掉碎片,眼见着宁函身体凝实了几分,砚卿答:“值得啊。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你考虑过我吗?”
砚卿答:“考虑过。”
“你喜欢我吗?”
砚卿怔了怔,答道:“喜欢。”
宁函微笑着说:“我知道了。”
小七坐在砚卿身边,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两人到底这段对话的意义何在,说了半天说了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