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牌位上写着:爱妻茧霜之位。落款写着俞敬谦。
俞疏桐笑了笑,侧首望向老夫人,老夫人也正看着她,见她有所动作,便动了动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得了老夫人的准允,俞疏桐便放了心,抚摸着牌位上的名字站起来,在众人耳边放了个惊雷。
“敢问二叔,我娘的牌位何以会在国公府的祠堂,且上头写着爱妻,立牌位的人却非俞敬则,而是俞敬谦。二叔可否解释解释,我娘何时成了你的妻!”
第98章
俞疏桐的话,祠堂内大部分人听得迷迷糊糊,不知她在说什么,陆曼却听得明明白白。
陆曼震惊地看了眼俞敬谦,再去看俞疏桐举起的牌位,又对着供桌后的牌位找到了一个空缺。俞疏桐手里的牌位,应当是方才乱中拿到的,可见是真的。
“俞!敬!谦!”陆曼咬着俞敬谦的名字,过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她是俞敬则的妻!俞敬则的你明白吗!你把她的牌位放在国公府祠堂,放在你的妻位上,你把我放在什么地方!我难道就是个占着你妻位的恶人吗!死了便随意找个地方埋了,祖坟也入不得,祠堂也入不得!做个孤魂野鬼你便高兴了吗!”
“放肆!”俞敬谦挡住她又要落下的手,挡得住一边,另一边却未防住,直挺挺受了陆曼一巴掌。
“我今天就放肆到底了!你不把我当回事,我何必把你当回事!我儿子犯错了你喊着叫着要打杀了他,我自知心虚,不敢求你轻饶他,便自己打着他要他认错,他认错也罢,不认错也罢,那都是你和我生下的骨肉!可你何曾将他当过你的孩子!你怕是恨不得掐死他,好给她的女儿让位置!就连我的溶溶你是不是也想着哪天赶出家门了,给俞疏桐腾位置!”
“你说些什么混话,儿子犯错,我管教他便成了恨不得他死?他拒不知错,我气急打他两下,就成了不当他是我的孩子了?我看你今天也是气昏了头,来人,请夫人下去休息!”俞敬谦道。
“我气昏了头?我就是气昏了头,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我为何会气昏头?你也配说我气昏头,这事但凡放在人谁人身上都要气昏了头!”陆曼几步走到俞疏桐身边抢过牌位,砸到俞敬谦身上。
“那上头写着爱妻!爱妻二字是你随意立牌位时能写的吗!他是你的爱妻,我是什么?你便是爱她爱得难以自拔,做梦都想着让她入你的门做你的妻,可你也要看看人家夫君,人家女儿同不同意!人家一家和睦,你非要把人家拆散了塞到自己家来,把我挤走了,还想着不会有人知道!如今人家女儿看见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我是真没想到啊,你不光是心里想着她,满后院都放着她的影子,就连她的牌位你也要放进来!你痴情啊!我比不上她!我也不比了,咱们就此了断了!”
“你想怎么了断!哭还是闹,还是准备一条绳子勒死自己?”俞敬谦望着他,倒不信她真的狠得下心来了解自己。
“怎么了断?”陆曼笑了两声,沉下脸道,“和离!从此咱们各不相干,国公府的主母位置你就给那个死人去坐!看看人家的鬼魂愿不愿意待在你这国公府!”
说着陆曼便扯出自己的帕子,扬声道:“拿笔墨!”
下人送来笔墨,陆曼摊开帕子,写了封和离书,签上自己的名字,丢给俞敬谦道:“和离书,望定国公签了它,咱们好聚好散!签了,我立马走!不签,这国公府我也不待了!”
拿着那和离书,俞敬谦望着陆曼一阵阴沉,陆曼看了他一会,见他没有签的意思,便转身对俞疏桐说了声,“毁我家宅安宁,如今你满意了!小小年纪恶毒至此,你母亲在地下可过得安心!”
俞疏桐回以微笑道:“不劳二婶……不,不劳陆夫人关心,我只怕我娘在地下无趣得很。还有,方才陆夫人摔了我娘的牌位,当心晚上她来找你。”
陆曼气得无话可说,甩袖子离了祠堂。
俞疏桐扶起老夫人,打算送老夫人回福寿院,这秋宴怕是也开不成了。
俞敬谦收了和离书,眯了眯眼盯着门口的俞长洲和陶氏,问道:“你们两个考虑好是走是留了吗?”
“怎么你还打算拦他们,二十年后再演一出今天这样的闹剧!”老夫人拄着拐杖,抬手便扇了俞敬谦一巴掌,俞敬谦脸色青红交加,又敢怒不敢言,便道:“我拦他们便是不想再有今天这样的事。”
“你不想?那陶氏长得像桐儿她娘你当我是瞎子?还有那唐氏李氏吴氏陈氏,哪个身上没点茧霜的影子!我平日躲着她们避着他们,就是嫌你恶心!茧霜是什么人你不记得了吗?啊?”老夫人怒问道。
俞敬谦默而不言。
老夫人抬手又是一巴掌下去,“那是你的兄嫂!”
“你说长洲惦记你的妾,他大逆不道!那你惦记你大哥的妻,惦记你的兄嫂,你就安分守己吗!他好歹只是远远望着,没背着人做什么事,你呢!你当初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使了多少,你当我和你爹都不知道吗!若不是你爹太气你大哥,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我这些年瞧着你一个一个往后院搬人,哪个和你的兄嫂没点相似之处!我本来不想说什么,等我百年之后,也瞧不见什么,可是你立了她的牌位,我就是当没事人我也当不了了!你大哥如今在牢里坐着,你做出这等事,他不能来打你,我替他打!”
老夫人瞥了俞敬谦一眼,见他不说话,便当他默认了自己的作为,转身朝祠堂门口道:“你们走!今日出了国公府的门,在外头也别说与我国公府有干系,念在陶氏平日孝顺安分,准你去收拾细软,俞长洲——逐出家门!俞这个姓准你留着,人问了,便说与我国公府无干!可听明白了!”
“多谢老夫人。”
“谢祖母。”
俞长洲连同陶氏跪到祠堂门口朝老夫人三叩首。
“下去吧。”老夫人摆摆手道。
有了老夫人的话,陶氏放下心中的石头,也不怕什么了,起来扶着俞长洲走出众人的视线。
望着二人相扶离开,老夫人点了点拐杖厉声道:“还有这祠堂里的人!今日的事我若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休怪我不留情面!”
众人战战兢兢,老夫人扫了眼便带着俞疏桐离开了祠堂。
俞敬谦摸了摸脸,两边脸被陆曼和老夫人一人打了一次,陆曼打得重,再加上老夫人后来添上的两巴掌,而今已有些肿。
他看了眼祠堂内剩下的人,弯腰捡起脚边的牌位,望着“茧霜”二字,眼中不甘与怨愤一并腾起,转瞬又压了下去,留下些许柔柔的光彩,开口问道:“今日之事,你们有何想法?一并同我说了,若有人想像陶氏与陆曼那般,离开国公府,我未尝不能考虑。”
祠堂留着的除了下人便剩他的几房妻妾,李氏抱着昏昏欲睡的俞清清,俞溶溶在众人来祠堂时就借口走了,还剩下陈氏、吴氏在。
陈氏笑了笑道:“国公爷说笑呢,咱们怎么会像陶妹妹那样跟人走呢?咱们这些人眼里心里便只有一个国公爷!”
俞敬谦面色稍缓,望向另两人,“你们呢?”
“自然同她一般,心中再无二人。”李氏道。
余下的便是吴氏。
吴氏察觉身上落了几道视线,仿佛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好奇道:“怎么都看着我?我身上有什么吗?”
她低头绕着自己的身子看了一圈,不见异常,便看向其他人:“怎么了?”
“国公爷问你话呢。”李氏小声提醒道。
“哦!国公爷问我什么了?”吴氏问道。
“我来说吧,你们都先下去,这儿不用留人了。”俞敬谦道。
李氏担忧地忘了吴氏一眼,抱着俞清清离开,很快祠堂内便只剩下吴氏与俞敬谦两人。
吴氏手指绞着手帕,抬眼去看俞敬谦。
俞敬谦正用帕子擦着牌位上的灰尘,细细的,不放过一道木纹,等他觉着干净了才放眼祠堂,找原先那块红布,见那红布落在桌脚边,便过去捡起来,腾了两下,腾干净上面的灰土,轻轻给牌位蒙上。
他拿着牌位走到原先的位置,放上去,整好红布,到供桌上抽了三柱香,就着灯火点燃,香头有火,烟便顺着火势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