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俞敬谦一句话撂下,陆曼一惊,站起来指着俞长洲对他道:“你疯了!他是你儿子!你就因为这事要不认他?他有错他改就是了,你何必说这些狠话吓他!”
“他敢做,就要敢承担后果!”俞敬谦盯着那背影道,“你今天跟我认个错,我不计较你的过错,你要再敢踏出一步,我俞敬谦说到做到!这个儿子我不要也罢!”
陆曼愣了愣,喊道:“长洲快认错啊!”
“大公子,”便连陶氏也唤了一声道,“认个错吧,我不计较你对我做过的事了。”
祠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俞长洲身上,他微抬起头,话语轻微却掷地有声。
“我没错!”
言罢,继续往前走。
俞敬谦气急,几鞭子抽到俞长洲身上,陆曼急声拦住他:“你干什么!那是你儿子!”
“我干什么?你该问问他想干什么!这两人之间真情实意或是虚情假意,而今已难分辨,我也不指望他们两个谁能道出个真假,我把话都说明白,他俞长洲今天低头认个错,这事我就放过去,他今天不认错,我就打死他!错不知悔改,我今天打死了,也省得后日给他人添麻烦!”
俞敬谦掀开陆曼,抬手便要再打,眼前一晃,却见陶氏又拦在了俞长洲身后,哭着道:“国公爷,这是咱们大公子,别打了,他一时糊涂,过些时日便知错了,国公爷何必把话说死,他好歹也是您同夫人生的孩子啊!”
“你也跳出来求情?”俞敬谦冷笑道,“你方才不是哭着喊着说他欺了你?怎么转脸又来求情了?我这夫人们什么时候练了一手变脸的本事,让我连真假都分不出!”
“让开!”俞敬谦抬脚提到陶氏腰腹上,陶氏痛呼一声,步子不稳几欲跌倒。
俞长洲听得陶氏被踢,转过身,望见陶氏没事,这才看向俞敬谦:“我没错,死也不会认!她在府中可有可无,不如我带她离开国公府,吃糠咽菜也好过吃国公府里的民脂民膏!”
“逆子!”俞敬谦气得两眼发昏抬手便是一巴掌,陆曼去拦,他反手打到陆曼脸上道:“你看看这就是你生出来的儿子!知错不改,大逆不道,罔顾人伦!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拿我的剑来!”
国公府有一把先祖留下的宝剑,据说是开国时**皇帝灭杀前朝奸臣所用的剑,后赐给了定国公。
俞敬谦开口要剑,定是这把剑,陆曼心中焦急,看向俞长洲又见他仰首挺胸不知死活,恨不得亲自给他两巴掌!那把剑轻易不出鞘,出鞘便是要杀奸臣杀不为世道所容之人,俞敬谦是气昏头了不成!那可是他亲生的儿子!
眼见着下人要去取传命取剑,陆曼扬声喊道:“都给我站住!”
说完便稳了稳身形,板平一张脸,夺过俞敬谦手中的鞭子,抬手便往俞长洲身上抽,鞭子打在他身上噼啪作响,不多时便多出十几道鞭痕。
陶氏只在一旁看着,不敢拦,俞长洲站得笔直任陆曼打,哼都不哼一声。陶氏在他身边,被他握着,清清楚楚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手心冒着冷汗,陆曼打一下,他就颤一下,那些鞭子有的打在前边,有的落在后背,伤上加伤。
“不孝子!你既不认错,我今天就代你爹打死你!你是娘生出来的,要死也该娘亲自送你上路!念你是一时糊涂,我给你机会,认错!你今天跪下对着祖宗牌位说你知错了,娘就留你一命!否则你死了,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那个“她”指的是谁,俞长洲心里清楚,但他也清楚,这事闹出来了,不管他认不认错,陶氏都不会好过。
“我没错!”俞长洲咬着牙道。
话音刚落,陆曼的鞭子就照着他的脸而来,重过前头的鞭子,打得他侧过脸,“认错!说你错了!说!”
“我没错!”
“你不认错是吧?好!”陆曼阴着脸喝了一声“好”,下一鞭便落到了陶氏身上,“打你没用,我就打她!”
陶氏被鞭子甩得猝不及防,跌到了旁边的桌椅上,未及反应,第二鞭、第三遍便跟着落了下来。她不是陆曼的儿子,陆曼下手自然不留情面,一鞭子比一鞭子重,似乎真的想把她打死。她咬紧牙关,忍着痛楚,旁边坐着的吴氏似有些担忧,她便看了她一眼。
陶氏眼神温和,丝毫没有怨怪,吴氏不觉捏紧了手中帕子,淡淡出声:“陶妹妹也是无辜受牵连,夫人何必将气宣泄到她身上,大公子的错,夫人只管管教自己儿子,何必鞭打陶妹妹?”
“她说的是,陶氏何错之有?”李氏也跟着说了句。
陆曼打红了眼,停了打向陶氏的鞭子,转而又往李氏身上打,李氏起身躲过后便低头不再开口,一副怕了她的样子,陆曼冷哼了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我打谁由得你在这大呼小叫!我儿因她违逆爹娘,我打她不应该吗!国公爷疼惜她,舍不得打她,我没这个顾及,便是打死她,也是她应得的!若无她在我儿耳边吹风,我儿怎会连名声也不要了,只想带她出府!国公府是他们想进便能进想出便能出的吗!我同意,国公爷也不会同意,老夫人更不会同意!”
“夫人这话说得没道理。”吴氏道,“我与陶妹妹是邻居,也不怎么见大公子去她哪儿,又怎么谈得上吹风呢?”
“不是她吹风,又会是谁!”陆曼叫道。
“够了!”俞敬谦吼住她道,“他不知悔改,你该问他因为什么!这些人哪个不是为他好,你不知好歹还出手打人,将军府的嫡女当真是好教养!战场上你去不得便在我这国公府耀武扬威!当家的主母谁像你这般泼皮无赖!”
陆曼心绞到一起,绷着嘴不说话,俞敬谦倒是怪起她来了?他这十几年来心思不是放在外边就是放在那几房姬妾身上,养育儿女全交到她一人手中,她还有国公府要管,哪里抽得出空好好管教孩子!他倒是会做甩手掌柜,出了事便一股脑怪到她身上,如今她为了儿子,竟又被打上个泼皮无赖的名头,谁家主母当得像她这般窝囊!
正待开口时,却见俞长洲扶稳陶氏,向前一步跪到她面前道:“儿子不孝,今日便与母亲断绝关系。”
母亲便不必受这番委屈了。
他的孝顺到了陆曼耳中,瞬时变了个意思,变成了,“你要为这个人和我断绝关系!我这些年来白养你了是不是!”
“大公子!你不必这般,我……”陶氏话未说完,陆曼一掌将她推开,骂道:“闭嘴!若不是你,我们母子何止于走到今天这地步!”
“娘!”俞长洲见陶氏被推开,起身便去拉陶氏,陶氏快要站稳了,被他一拉,整个人不知倒到了什么地方,只听哗啦啦一阵响,接着便是许多木板落到二人身上。
祠堂一阵寂静,接着便如炸了一般,众人慌忙上前去捡落在地上的牌位,将其归位,嘴上喃喃念道:“祖宗莫怪祖宗莫怪!”
陆曼见俞长洲同陶氏撞到了供桌后的牌位,心里也有些慌,但见众人只顾着捡牌位,没人责怪她,便松了口气,上前帮忙将牌位归好。
祠堂此时人多,牌位不久便各归各位,陆曼放好牌位,方才转身就见俞长洲带着陶氏要走,接着便有人先她一步开口:“俞长洲!你今天走出这个大门,国公府就不会再认你这个大公子!”
“不认就不认,我也不稀罕这个名号!”俞长洲头也不回地道。
陶氏哪能想到俞长洲这般倔强,中途几番波折也没让他低头,心里还只想着走,他们出了国公府又能往哪儿去啊?出去了别说离开京城了,便是吃饭都不定能吃上,俞长洲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
她这般想着便扣着祠堂门板不肯再走,俞长洲背影一僵,两人对峙着站在门边。
俞敬谦望着门边的景象,不觉笑了。就算俞长洲心志坚定又如何?陶氏不肯走,舍不得荣华富贵,他又如何走?又有多少人能像……
想到那人,俞敬谦却又笑不出了,阴晴不定地望着门内门外两人,冷声道:“陶氏入了国公府的门,是我的妾,你带她走,她也走不得,她走了,她的亲人却走不了,你可问问她愿不愿意同你走?”
俞长洲默然望向陶氏,祠堂内众人也都望着她,等她一句话。而站在老夫人身后的俞疏桐却低头看向怀中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