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陪房丫头将蕊儿带到外面的套间,蕊儿突然感到腹中翻江倒海一样的绞痛,汗水顺着她的额头和脸往下淌,她撕心裂肺哭喊着:“娘!娘!二爷!我好痛!啊……”
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禁不住暗暗拭泪。
蕊儿面色惨白,叫喊声越来越小,丫头们才一松手,她就栽倒在地上。慌得众人将她抬到床上,铃儿在一旁团团转。
贾政安排好了船队,见过母亲,就到荣禧堂来,径直到了赵姨娘房里,却并没有人,他只得到王夫人处来寻。
才一进门,就见众人慌乱地围着蕊儿,蕊儿昏迷在床上,气若游丝。
贾政怒喝道:“怎么回事?说!你们又怎么了?”
众人不敢出声,都低着头,铃儿心虚,扑通跪在地上。
贾政一脚踹在她的心窝,直踹得铃儿一口血喷在地上,他揪着她的领子:“你素日里是个老好人,怎么也变得鱼眼珠子一样!是谁害的赵姨娘?说!”
铃儿沉默着只管哽咽,王夫人一掀帘子出来了:“是我!我给她灌了避子汤,怎么,你来打我啊!”
贾政一听,手扬起来,却只是颤抖着,没有落下去。他的眼泪顺着脸颊直流到胡子里:“为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要这样置她于死地!”
王夫人冷冷地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一个丫头服侍主子,要想兢兢业业,怎么能有孕?为了二爷的前途,我不得不这么做。”
贾政指着王夫人,发出凛然的冷笑:“好!很好!我现在就去请母亲评评理!看看这样的毒妇能不能在我们贾府当夫人!”
王夫人淡然一笑:“去吧!”说着就回自己屋里,安心躺下了。
荣庆堂里,贾母听闻此事,老泪纵横:“我知道淑惠自进门起,就日夜提防着蕊儿,我以为那是出于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爱。可我万万想不到,她会残害我们贾家的子嗣!蕊儿这些年已经改得都没有原来的样儿了,怎么就容不下她呢!实在不容她,就退回到我这里,何苦让这孩子白白的差点丢了小命!”
贾政道:“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看看?”
贾母叹息道:“还怕家丑没人知道吗?究竟能不能好,就看她的造化了。淑惠是堂堂侯门千金,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在我们国公府乱用药?她是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
贾政道:“难道这回还不打算把她送回王家去吗?儿子一天也不想跟她过了!”
贾母拉着贾政的手:“我知道你憋屈,我也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但是如今王子腾又要升九省统制,奉旨查边,不是我们能得罪的。惹恼了他,不说你,我们整个贾府都没法过了!”
贾政冷笑道:“难怪淑惠这样嚣张,倒像九省统制是她一样!我只求父亲保佑我仕途顺利,闯出自己的路来,再也不纵着这悍妇!”
贾母道:“你去看看蕊儿怎么样了,明儿若是她走不了,我只能安排铃儿跟着去了。”
贾政匆匆回荣禧堂,铃儿迎上来:“赵姨娘醒了!”
贾政箭步冲进去,蕊儿已经哭得眼睛肿得睁不开:“二爷!”
贾政抚着她的额头:“我都知道了,老太太也知道了,你受苦了!”
蕊儿抽抽搭搭:“我这辈子没办法给二爷生个孩子了!”
贾政不由得心酸起来:“没事,只要你好好的,没有孩子也没什么。”
这时,铃儿在门口喊:“老太太来了!”
众人忙迎进来,王夫人也从房内出来了。
贾母也不坐,指着王夫人颤颤巍巍地说:“你不要看着你有个出息的哥哥,就无法无天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你连一个妾室都要百般折辱,我们也没有和你理论,谁知你连避子汤这种东西都用起来了!说出去我们贾府还要脸不要?今后再胡乱配药,直接告知王家,看看你的父母哥哥怎么处置!”
王夫人跪在地上:“母亲,我是一时心急,想着蕊儿要全心全意帮衬二爷,怕她有孕不便服侍二爷!”
贾母甩手就走:“事实只有你自己清楚!”
事已至此,贾政只能时时守着蕊儿,长吁短叹。到了晚间,蕊儿喝了点粥后,状态好了些,嚷嚷着要回自己房里去。枕墨和如烟搀着她,到了西廊耳房。
贾政关上门,陪着蕊儿偎在被子里。
蕊儿笑道:“在这里,关起门来,就好像是我们的小家。”
贾政心疼地说:“你看你的嘴唇白的像这蜡烛似的!”
蕊儿哑着嗓子:“我万万想不到临到要走了,她还不放过我!我多想给你生个孩子啊,不管是男孩女孩。”
贾政道:“再也不想看到这个毒妇了!明天不知你能动身吗?留你在家,只怕她还不安分。让你随我一起走,又怕你的身子熬不住。”
蕊儿道:“我当然跟你一起走啊!哪怕是死在路上,只要是在你身边,我也无悔。”
贾政紧紧抱着蕊儿:“东西都收好了吧,你快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蕊儿笑道:“我太激动了,好像有点睡不着。”
贾政也笑道:“我也睡不着,一想到要开始我们的新生活,和你做一对神仙眷侣,我就有点迫不及待了!”
两个窃窃私语到半夜,才朦胧睡去。
仿佛才刚刚进入梦乡,枕墨和如烟就起来洗漱和检查行装,不一会儿,福贵和长生也跑来待命,贾政不忍喊醒蕊儿,自己先轻轻悄悄洗漱了,将早点拿到床前小桌上,才柔声在蕊儿耳边喊:“该起来了!”
蕊儿睁开眼坐起来,打了个冷颤:“一大早怪冷的!”
贾政道:“你先拥着被子吃点热的再起来!”
第25章 舟车劳顿
蕊儿一想到要出远门,哪有心情好好吃东西,三五下应付过去,穿戴整齐,略微梳妆,就兴致勃勃要出门。
贾政劝道:“长生要叫小厮们来搬东西,杂七杂八搬到外面去也要半个时辰呢!你昨天才吃了大亏的,受不得累,再歪一会儿吧!”
蕊儿虽答应了,却并没有安心养神,谁来抬东西,她都要睁大眼睛仔细看着,生怕有个闪失。
天蒙蒙亮起来,王夫人进来了,贾政在指挥着小厮们,蕊儿只装作睡着了。
枕墨和如烟道了个万福,王夫人嘱咐道:“你们以后要尽职尽责,不能偷懒,二爷出门在外,就只能靠着你们了。”又对抬箱子的福贵和长生说:“你们俩是二爷的心腹,在外面片刻不能疏忽,要保护好二爷,为二爷办事跑腿要勤快,不可懒怠!”
嘱咐了下人,王夫人到贾政跟前将他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在外多多来信,给我和娘说说你的事,我也好说给孩子们听。”贾政道:“母亲这几年总睡不安稳,这会儿不要惊动她,晚点去替我报个信儿吧!”
说话间,周姨娘怕踩着蚂蚁似的到了门口:“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贾政眼皮也没抬,只吩咐了一句:“每天去看看老太太,帮着照顾珠儿、元春。”周姨娘得了圣旨似的唯唯诺诺。
听着像是收拾停当了,蕊儿把眼睛睁开,贾政立刻就发现了,凑上前去:“你觉得身上怎么样?”蕊儿见王夫人也凑过来,皱着眉喘着气:“腹部隐隐作痛,身上虚得很,眼前直发黑。”
王夫人道:“要不我去拿点滋补汤药来?抢着喝点再出发吧!”
蕊儿装出恐惧无比的样子,将被子往上拉,挡住脸,贾政斥道:“还敢喝你的药?嫌命太长?”
王夫人默默退到一边,周姨娘从侍女锦荣和锦绣手里拿过两个包袱,放在蕊儿床头边:“赵姨娘,这是替你准备的,早晚应该用得上的。”
蕊儿将被子挡着的脸探出来:“这是什么?”
周姨娘道:“我想着你一路颠簸,少不了风餐露宿,身子又刚刚受了大苦,昨夜去老太太那里讨了些上好的人参来,你动不动叫枕墨她们给你熬点汤。这一包是老太太寿辰收的灵芝,还是北静王府来的呢,老太太分了一半多给你,说是可以养气血、健脾胃的,体乏身虚、失眠心悸、气喘咳嗽都可以用。”
蕊儿道:“谢谢姐姐了!”
周姨娘道:“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应该谢谢老太太才是。妹妹若是缺什么,时时来信,我办不到的,去求老太太。”王夫人在一旁提点:“求我才是正经,越过我去烦老太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