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和玛丽(7)

作势就侧过身子,以为她会在鹿梓希旁边。

“她不请假的。”女生笑起来眉眼弯弯。

即使来了例假,八百米三千米她都是照跑不误。

乔奇祯也恍然:“对。”

他们小学时去素质教育基地待过一个礼拜。期间白玛从未叫苦叫累,唯独一个项目让她打退堂鼓——要求齐心协力翻过一堵墙。基础做法是男生托女生过去,听到以后白玛当即脸变得煞白。

“怎么了?”乔奇祯说,“你别踩我的脸就行。”

白玛摇头。

她对乔奇祯磕磕巴巴地开口——那是他记忆里,白玛屈指可数的几次吃螺丝:“我、我太胖了。”

乔奇祯没听懂。

在他看来,白玛不是特别瘦的类型。但为这种事在意成这样实属不必。

然后白玛请假了。

这就是乔奇祯唯一一次有关白玛请假的记忆。平常她都习惯硬扛。

总而言之,乔奇祯和鹿梓希以白玛作为开端,渐渐聊了起来。

之后又在小卖部见过一次。

白玛不怎么吃零食,每次都是陪同,站在门口发呆。鹿梓希进去时,校园卡恰好余额不足,刚打算折返去找白玛,却捕捉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乔奇,可不可以帮我刷一下?”乔奇祯没拒绝。

他们互相加了对方企鹅。可惜乔奇祯和白玛都一样,父母管得严,不带手机来学校。

所以还是面对面交流得比较多。

于是,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乔奇祯会跟白玛和鹿梓希一起吃饭。

虽然说次数也不多。

可是以前乔奇祯不这样。

他有一起吃饭的哥们。

白玛没有愚蠢到以为乔奇祯的改变是因为自己。

她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比较好。

有一天,鹿梓希说:“白玛,有件事能不能请你帮我?”

“什么?”白玛问。

“你能不能别告诉乔奇我和那谁的详细经过?”那谁自然指的是曾经让她伤心的初恋,鹿梓希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请求说,“让他来问我吧!我想自己解释给他听。”

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想法是,他为什么要问你这个。

乔奇祯为什么要知道你的事。

这念头像刚从深井里打捞起来,冰得彻骨,却也转瞬让白玛清醒。

“好。”她回想起她的身份。

白玛是乔奇祯的好朋友。

也是鹿梓希的朋友。

朋友。

就在那一天晚自习的课间,乔奇祯又出现在她们班教室门口。白玛用尽全力让自己不抱期待,然而乔奇祯却进了教室。他径自绕到她身后,忽然伸手压住她的肩膀:“这么认真看什么呢?这题选B和D。”

狂喜降临的时候,白玛感觉到眩晕。

“真的吗?”嘴上却镇定地挤兑回去。

他们走出教室,到走廊上沐浴夜色。白玛仍在那微茫的幸福感中荡漾,反应慢一拍,于是被乔奇祯扶着肩转过身。

听说长辈都爱称赞孩子长得好看,但多半其实只是标致。乔奇祯却不同。白玛的妈妈白婉,白玛的两个姑妈、一个舅妈,只要见过他的大人,都朝乔奇祯的脸啧啧赞叹过。

不止是这样。

中学时喜欢他的女生遍布各个年级,就连乔超同事家没满五岁的女儿见到乔奇祯,也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地冲他笑。

即便是白玛为人处事最嚣张的时期,她最招人恨的一点,也莫过于离乔奇祯太近。

而此时此刻,白玛看着他,他也看着白玛。

“白玛,小玛。养鸡,”乔奇祯笑起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鹿梓希的事?”

其实没有声音。

其实胸口被捅穿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声音的。

白玛想,也许是因为她并没有真的受伤。所以没关系。

“我也不好说,”她笑起来,“你自己去问她好吗?”

他想了想。乔奇祯思考的时候经常挑起一边的眉,别人的话难免有点做作,唯独他做什么都美观到合乎情理。

“也是。”他说。

白玛笑着,笑着。她说:“你和鹿梓希什么情况呀?”

她的笑没有破绽。

一定没有。

白玛想。

不然乔奇祯怎么会爽快地回答呢。

他说:“就这样了。”

她轻轻推搡他一下,朋友之间,隐秘话题,打打闹闹,气氛良好:“什么呀!你不会要追她吧?原来你喜欢那种类型?”

竟然把闺蜜说成“那种类型”,白玛暗暗在心里怪自己。

但凭借这句话,她成功把自己和乔奇祯划作一个阵营。

“不喜欢啊,”乔奇祯说,“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吗?”

“你和她?”白玛问。

她毫不怀疑,假如没有别人在场,她一定会立刻扇自己一耳光。

不是他和她,难道是他和自己?

“嗯。”乔奇祯却没看穿。

白玛微笑着。

“不可能。”她说。

白玛的笑容褪色,最后幻化成皎洁的冰河。她说:“你们不可能。”

她说的是实话。

白玛这样认为。

假如人用会照顾他人和需要他人照顾的标准来区分,乔奇祯也好,鹿梓希也好,他们都是后一种。

他们不适合在一起。

也就是那天晚自习结束后,班级调换了座位,白玛有了新的同桌。马上要回宿舍洗漱,所有人都是匆忙移动桌椅,来不及和新邻居沟通感情。

胡笛和白玛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你和乔奇祯是一对吗?

得知不是以后,她大为震惊。为了一点伤害自己的快感,白玛甚至说了:“他会和其他人好。”

于是胡笛再次开口。

她说的第二句是,谁插足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有时候白玛觉得胡笛是她的阴暗面。

道德强迫着她回避自己的这一面,一切根本没有对错可言。然而,胡笛却出现了。不偏不倚,恰好是她最需要的时候。

第7章

第二次聊起乔奇祯时,胡笛穿着一件米老鼠图案的毛衣。

白玛犹豫了很久,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重提他的事。然而,上次对鹿梓希的评价显然只是胡笛随口一说。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耿耿于怀了好久的人,只有白玛自己。

“你认识乔奇祯吗?”白玛目不转睛盯着胡笛衣服上的米老鼠。

胡笛自顾自涂着透明的指甲油:“开玩笑,他那么有名。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主动谈起他,白玛的目的是要洗刷上次她给人留下的印象。然而,胡笛这种大大咧咧的反应,倒让她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白玛刚沉默,胡笛就开口了。

她说:“你知道吗?乔奇祯向鹿梓希表白了。”

这回轮到白玛心里骚动一圈。

这件事本身并不让她惊讶。按上次乔奇祯的说法,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

仅仅用了几秒钟,白玛镇静的神情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微笑着说:“我不知道。”

傍晚她就知道了。

事情是早读发生的。

也不算表白。鹿梓希这么说。在她看来,乔奇祯就只是轻描淡写问了句“要么我们好了算了”。

“他太轻浮了,太随便。一看就是被人捧惯了的。长得帅了不起啊,我是受不了。”面对白玛,鹿梓希言之凿凿地说道,“反正我不会和乔奇祯一起的。”

她绽露笑容,灿烂得令白玛窒息。

有那么些日子里,乔奇祯、白玛和鹿梓希的关系继续维持着巧妙的平衡。明明发生了什么,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这表象上的正常反而是异常之处。

白玛和鹿梓希去食堂的时候,乔奇祯偶尔一起。

有时候,乔奇祯会从小卖部买喝的给她们。

回寝室,鹿梓希跟白玛不止一次地抱怨——哎呀,他好烦啊。我真的快讨厌他了。

凭借这么久的相识,白玛清楚,说这话时,鹿梓希绝对没有恶心谁的意思。恰恰相反,至少她确认,梓希是顾虑她感受的。

白玛的沉默一直延续到明丽特意来问起她:“小玛,你知不知道最近阿祯怎么了?”

事实上,从小,白玛就对乔奇祯的妈妈抱有一种天然的警惕心。

都说大人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按理说,白玛也算同龄人里守规矩的了。可两家来往多,相处时间长了,难免出一两次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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