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快去做饭!”司大庄对着妹妹喊,“我想吃红烧蹄髈!”
司露微含着一点心虚,好像亏欠了沈砚山的,急急忙忙下了厨房。
除了各色肴馔,她还另外煮了一份阳春面,特意给沈砚山的。
沈砚山脸色是阴沉的,不说话。
饭菜上桌,他却好像没有胃口:“你们吃,我不饿。”
司大庄看了看他,心想五哥是不是疯了,小鹿做得饭菜面前,神仙也不敢说自己不饿,不吃就是傻子。
他抄起筷子大吃了起来。
司露微犹豫了下,端起了那碗阳春面,跟着进了沈砚山的房间。
沈砚山合衣躺在床上,正看着账顶愣神。
司露微进来,他也没动。
“五哥,我特意做了阳春面,你吃一点吧。”她声音很低。
她平日就不知道温柔为何物,但低声说话时,气息很轻软,仔细咂摸,能品出一两分的柔软来。
沈砚山没有动,只是问她:“关心我,还是怕我不肯再教你枪法?这几天我不回来,你是担心我,还是着急学枪?”
司露微怔怔站在那里。
她不是个心思机敏的人,也不会巧舌如簧。
沈砚山几句话,又把她的薄凉和自私全部点了出来。
她这几天为什么发虚?还不是因为她没了子弹吗?
她被人戳穿,心里尴尬极了,那碗用心做的阳春面,也是心思歹毒。
她低声道:“五哥,我先出去了。”
沈砚山坐了起来:“放下面。”
司露微果然放下了。
她不看他,默默退了出去。
沈砚山端起那碗面,吃了两口。仍是那么好吃,哪怕心情郁结也不影响食物的美味,就像小鹿。
明明她对自己一点意思也没有,甚至很抵触他,他就是喜欢她。
她连敷衍的话,都不肯说几句给他听。
沈砚山这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家庭的败落让他吃了点苦头,祖父和父母的去世,也令他痛不欲生。
可司露微给他的,是另一种折磨。
他以前跟她说,得不到她就要毁了她。现在,他真想跟她同归于尽。
司露微走出来,坐到了饭桌前。
司大庄问她:“五哥怎么了?”
“累了吧可能。”
司大庄嘿嘿直乐:“这几天我们是挺累的,白天在驻地集训,晚上去烟柳楼住。杏雨那娘们,晚上不让我睡……”
司露微当即黑了脸:“闭嘴,吃饭!”
司大庄果然就闭嘴了。
又过了一天,沈砚山下午四点准时回来,带着司露微去学枪。
两个人都不说话。
司露微很想跟他道个歉,不成想他却先道:“小鹿,我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男人就这点不太好,但我没有轻待你的意思,也没有将你视为窑姐。若是我这样想你,当初就不会卖了枪去救你。”
司露微心里莫名一涩。
她再迟钝,也听得出他的委屈。
“我该死。”她看着沈砚山,“我说了很多的错话,五哥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我不计较。”沈砚山道,“你对我笑一笑,我替你死了都值得。”
司露微撇过头去。
她心里特别堵。
可能是心情沉重,她把情绪发泄在靶子上。
这次对准了靶子,她一连发了三枪,枪枪都命中了靶心。
沈砚山看到此处,露出了微笑:“很不错。这是二百米的距离,你能这么精准击中,已经算是射击高手了。”
司露微用了十二天的功夫,学会了射击。她很有天赋,又加上沈砚山教得有技巧,她的射击挺高明。
于是她的五百发子弹,还剩下了两百六十发。
回家之后,沈砚山要去地窖拿给她。
司露微拒绝了:“五哥,我已经浪费了两百多发。你再给我十发吧,我也不是靠这个吃饭。”
沈砚山说五百发,也是以为五百发子弹之后,才能教会她。
她提早学会了,那些子弹够装备好几个大兵的,给她很浪费。
十发子弹,够普通人一生傍身的了。
“给!”沈砚山果然去拿了十发,交到了她手里,“剩下的我帮你收着,以后每个月练习两次,不能荒废了。”
司露微在枪里压了五发,剩下的五发仔细收好。
把枪关了保险,她藏到了自己的枕头下。
这些日子,她收到了好几封信,都是徐风清写的。
每次看他的信,司露微都带着虔诚。因最近太忙,她都没有静下来仔细读。
司露微吓了一大跳。
第25章 五哥是太监
司露微急急忙忙跑出了房间,搀扶住了司大庄。
“你伤到哪里了?”她手足无措,在司大庄身上乱摸,一张脸全白了。
她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兄妹俩,吵架、打架常有,跟普通兄妹一样,但感情很深厚,彼此相依为命。
她摸得司大庄很痒,就推开了她:“我没事,就是鼻子挨了一拳……”
司大庄又解释:“遇着了黄麻子,他嘴巴里不干不净的,老子揍了他一拳,他手下人又揍老子。”
他身上的血,是打破了一个黄麻子手下人的脑袋,那人却抱住他,让其他人一拥而上揍司大庄。
血蹭了他满身,司大庄的鼻子也挨了一下重的。
后来还有人朝他后背扔了个酱油碟子。
他浑身又乱又脏又发黑,并不是全是血迹。
司露微一颗心慢慢归位。
她去打水:“你洗个澡!”
新宅的正院里,有两间专门做浴室的厢房,男的一间,司露微一间。
浴室里有个很大的浴桶,洗完了可以扒开桶底的塞子,水从下面管子流淌到外面去,很是方便。
司露微去厨房打来了四桶水,冷热参半,让她哥哥进去。
司大庄脱了衣裳坐到了浴桶里,司露微进来替他擦背。把他的上身擦干净了,的确没有伤口,连一块青紫痕迹都没有。
“腿上有没有伤?”司露微还是不放心。
司大庄要躲:“你这么大姑娘了,往你哥哥腿上摸,你要脸吗?”
司露微照着他的脑袋拍了一巴掌,咆哮问:“有伤没有?”
“没、没有。”司大庄被她打懵了,老老实实回答她,然后又想,老子为什么要怕她?
司露微这才放了心。
她真是吓得不轻,此刻精神稍微好转。
等脑子里那股子劲儿过去了,她也恢复了精神,问司大庄:“你说得黄麻子,是不是黄团座的儿子?”
南湖县位置算是比较重要的,孙督军到了南昌之后,派了两个团过来。
一团长姓沈,二团长姓黄。
他们都是正规军,军衔难得,两个团长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不像去年新起的小军头的队伍里,十几岁的娃娃都敢自称团长。
沈团座和黄团座一直不对付。
如今的世道,占住县城就可以称霸一方:关卡可以收费,经商种地可以收税,能大把捞钱。
可两个团座相互制衡,谁都没捞饱,两个人彼此看不顺眼,想要挤走对方,却又怕在南昌府坐镇的孙督军。
黄团座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今年十七岁了,来南湖县不过一年,已经是恶名远扬,手里又有枪,那些地痞们都不敢惹他。
因为他脸上有麻子,私下里对他不忿的人,都叫他黄麻子,听说他为此还毙了两个人,也是个丧心病狂的。
司露微扬手,又照着她哥哥后脑勺扇了一巴掌:“你没事惹他干嘛!你惹得起吗?他要是毙了你,我可没办法替你找回公道,你不是白死了吗?”
那可是团长的儿子。
黄团座一不高兴,他们还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连沈砚山都未必有办法。
司露微简直要气疯了!
沈砚山今天好像是跟沈团座有事去了,丢下司大庄。
司大庄这个楞种,一时看不住就要闯祸,司露微气急败坏,恨不能把他按在浴桶里呛死。
“他说五哥的坏话!”司大庄也生气,“敢说五哥是太监,老子不揍死他!”
司露微一愣:“什么?”
“前几天我和五哥住在烟柳楼,五哥歇在红锦房里。红锦那娘们儿,是烟柳楼当红的,她也招待黄麻子,跟黄麻子说五哥的坏话,说五哥那几天就是睡觉,人不行,碰不了女人。”司大庄义愤填膺,“我五哥能不行吗?我五哥能错得她叫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