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她就可以活下去。
容翎还要问她,经纪人推开她,手下力重,把容翎推得摔向了门框,蝴蝶骨狠砸,疼得眼冒金星,她却未有半分内疚,反而步子更加坚定地冲向了门口。
那三个粉丝,除了一个没出息的还晕着,其他两个果然已经不见了身影,早已走为上策了。
她拉开大门,阳光洒在肩头的刹那,她沐浴在生的希望里,露出了笑脸。
只笑不过片刻,便见一个男生从卡宴上下来,明明是辆商务用车,但男生很年轻,肩上勾着个单肩包,他低着头将折起的黑框眼镜戴上,阳光从他的额头滑落到挺直的鼻尖,落到饱满圆润的唇珠以及抿起的薄直的唇线上,笔画简单,却描摹出金粉世家里的单薄公子的轮廓。
他用车刚好卡去经纪人的去路,对着她道:“你走不了的。”
第25章
经纪人惊讶地打量着他,后退了步,迟疑地问道:“程家人?”
“是,不过我姓顾,顾之隐。”他从副驾驶上拿过名片盒,从里面抽出了张名片,手指轻轻地撇过,将名片飞到了经纪人面前,她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
翻到正面去看,见上面干干净净,只有名姓与联系方式,但若将名片递到阳光下斜出角度去看,可以看到上面洒了层薄淡的金粉,金粉提捺勾画,描出个“鬼”字。
经纪人死死地捏着那张纸片,掐出一个圆润的指甲印来,她恨恨的,几乎是迁怒:“柔柔早就请你来了,偏偏来迟,都出了两条人命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顾之隐弯腰下车,长腿落地,将车门关上,人顺势倚上卡宴,他道:“两个小时的车程,我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目光悠长,绕过半开的大门,落到了盘旋的楼梯之上,半晌,道:“我猜到这鬼凶残,不过能凶残到这个地步,的确少见。”
一听这话,经纪人更加紧张,寒毛都竖了起来,她觑着廊下高起的台阶,准备跳阶逃命。
“那,就交给你解决了。”
她飞跃而起,拔腿要跑,全无平日女强人的飒爽,反而落魄得如逃难之人,顾之隐淡淡扫她眼,面无表情地将书包摘了下来,抡了半圈,扔了出去。
那书包砸中了经纪人的腹部,力道冲去,直将她往半合的大门撵去,身骨如巨石,将大门砸得洞开,露出了容翎目瞪口呆的模样。
容翎看到十八岁的顾之隐身骨颀长,优雅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温润地折在了眼睛之后,以致于未曾注意到别墅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他走到了经纪人面前,弯腰将书包拾起。
经纪人捧着腹部,正要指责他出手伤人,便见顾之隐很不客气地抬脚隔着经纪人的手踩上了她的腹部,他微微俯身,光从他的脊骨飞洒进入,只见他周身朦胧在金光之中,偏那双眼眸被镜片衬得淡漠冷情。
他道:“歹事做尽,临来落跑,做梦呢?”
他轻柔慢语,略有笑意,却极尽嘲讽。
经纪人要说话,却说不出来,顾之隐那脚抵着她的胃部,让她疼得觉得肚内五脏都抽搐在一处,搅得她眼前发黑,疼得口水止不住地往外流着。
容翎见事不好,忙道:“你先放过她,肖逸说了晚上要来找她,所以你不能伤她,至少不该让她进医院。”
顾之隐有些意外,抬眼瞧她,眯着眼,道:“一起的?”
他这三个字似有深意,容翎做了三次深呼吸,逼迫着自己冷静。站在她面前的是个不曾见过的顾之隐,纵然时刻记得挂张温润的笑脸,但周身清冷薄淡,纵然态度温柔,但实在叫她怀疑下一刻顾之隐会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容翎犹豫了会儿,道:“我是肖逸的助理,我叫郑薇。”
“哦,”顾之隐移开了脚,道,“和我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
经纪人一口气终于得以喘息,她趴在地上吐着胃里反出的酸水,混着止不住的口水,却又不敢引起顾之隐的注意,所以连呻、吟都是轻的。
容翎言辞尽量简洁地把事情从头至尾说了遍,顾之隐坐在沙发上听着,目光从躺在地板上发抖的经纪人兜至仍在沙发上昏迷的女粉丝,几个来回之后,凝眸道:“这里看着,你倒最蹊跷。”
容翎懂得他的意思,鲜少有人撞见厉鬼之后还能镇定地与厉鬼沟通,尤其那两句,实在太像唠家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顾之隐自然有他的猜测,但逃不出两个阵营,他需要保护的,以及
他懒得搭理的。
容翎如果识相,她该坦言告知,但她亦有思量,于是只道:“我倒也怕,只是这里主事的人倒了大片,总得有人站起来,更何况,我见肖哥没有要害我的意思,他生前对我也很好,所以……他在那,我不觉得害怕。”
顾之隐笑她天真,道:“你知道什么是厉鬼吗?人死了,三魂渐渐散去,只留恶魄,届时,他便不是人,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你说不怕,不过自欺欺人。”
容翎低头撇了撇嘴,似是不服他的说法,这模样落到顾之隐眼里,却是个极其稀松平常的反应,毕竟驱鬼两年,他见过太多的人不信亲近之人成了厉鬼之后,即将六亲不认,为此,有人破口大骂,也有人沉默应对,更有蠢人拿命去做试验。
容翎这样的,反而给他省了力气,顾之隐道:“我上楼看看,救护车来了,你应付一下。”
容翎下意识地答应了声,就见顾之隐往楼梯走去,他果然诸事不管,都中午了,也没问她要碗饭吃。但又想回来,别墅里状况百出的,她也没什么心情准备午餐。
救护车很快就到,经纪人太过关键,容翎不敢让她随车走,一来是怕她还瞒着至关重要的线索,二来更怕肖逸跟到医院去,残害更多的人。
于是容翎在救护车未到之前,便把经纪人拖到灵堂锁了起来,又把阿亮从餐厅里拖了出来,把餐厅门关上。之后死死地盯着每个救护人员,看着他们把阿亮抬上了车,关上了车门,一直到车子启动,确定中间无人出现异常方才放下悬着的心。
一回屋,见顾之隐刚从楼梯下来,问道:“那人伤得重,医护人员就没有问什么吗?”
容翎道:“我和她们说打人的那位跑了,手机关机了,我再尝试着联系,如果再找不到人,我会报警。”
顾之隐古怪地瞧了她眼,最末只四字批语:“满口胡言。”
容翎挺无所谓的,至少她成功地应付了一次危机,她道:“饿不饿?冰箱里有三明治,我扔微波炉里转转,可以应付午餐。”
顾之隐无所谓地点了头,他对吃的不讲究,能果腹即刻。于是他随容翎去准备午餐,走进了灵堂。
经纪人其实没有晕倒,她从头至尾都很清醒,只是太过疼痛,让她没有力气爬起来,只好任着容翎拖曳,末了等她要走,方才小心拽着她的裤脚,道:“你能不能和顾之隐说说,让他别再打我。”
容翎匆匆丢下句:“我和他不是很熟。”就走了,经纪人蜷缩在地上,为伤痛,又为即将降临的悲惨命运而哭泣流泪,这当口,顾之隐开门进来,她便发疯似的用脚和手在地板上扑腾的,似乎要手脚并爬地远离顾之隐,又似乎是在四处摸找东西砸他防身,只可惜每次都捞空,因而只能声嘶力竭地喊:“别过来,别过来。”
顾之隐歪头笑了笑,此时倒是露出了点少年神情,他道:“我只是要和你说会儿话,也不能过去吗?”他顿住了步子,果然未往前走,只侧身指着餐厅方向,道,“你这么怕我,在餐厅时倒是狠心。”
经纪人凝住了,她的指尖抽搐,死死咬着唇,不答一话,反生恍惚,半个钟之前她还是耀武扬威的施暴者,现在却被人一脚踹倒地,成了又一个受害人。
顾之隐善意提醒她:“别后退了,再往后,你快要撞上肖逸的灵位了。”
经纪人身形一顿,反应倒也快,虽然前头站得顾之隐绝非善茬,但好歹是个人,总比后面那位好,于是她立刻又往前爬了几步,正到顾之隐脚边。
顾之隐顺势蹲下,道:“有件事还得问你,这肖逸是怎么死的。”
经纪人道:“自杀,新闻出了一夜,你没有看?”又色厉内荏地威胁他,“劝你做事多点分寸,等离了这别墅,我随时可以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