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薇长相普通,平日里又极其木讷,经纪人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如今只见她眉毛倒竖,眼睛瞪圆,扬声呵斥的模样,气势上反而被她压了过去。
她结结巴巴地道:“在餐厅躲着呢。”
容翎刹住脚步,掉转了方向,往餐厅去了。
二楼之上,房门洞开之后,张方木愣愣地站着,容翎叫他,他也没有反应,沉默地从床底下拖出了登山绳。初时容翎以为这登山绳甩出来是对付她用的,所以立刻扯过放在桌上的台灯,冲着张方砸了过去。
张方挨了这下,却未若软骨般倒下,只听得怪异的笑声突兀响起,惊起层层的鸡皮疙瘩,容翎咬着牙,忍着恐惧,叫了声:“张方?”
张方却霍然起身,仍旧空洞着双眼,拎着打了套的登山绳,慢吞吞地往阳台走去,容翎想拦,又不敢拦,另一方面实在想知道这卖的什么玄虚,于是也不拦着张方,只沉默地看着他把登山绳系上了阳台护栏。
他又弯腰把绳套系到并起的脚腕上,然后双手往后撑,撑在护栏上,整个人借力往上蹿,正坐在护栏上——此时容翎尚且未料到后事,毕竟张方在脚腕上捆绳的模样像极了做防护措施。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张方当着她面撩开了衣服下摆,没了布料的束缚,肚腹上那两扇肉大喇喇地如门般敞开,露出空空如也只剩下骨头的肚子。
他惨然一笑,整个人恍若失力,倒栽葱般摔了下去,地上的绳索一节节拖了起来,到了最后,撑得笔直,崩然如拉紧的弓弦,底下,尖叫声起……
容翎不能不联想到王柔柔的那个梦,虽然很多关节都出了纰漏,但是肚腹掏空,五脏六腑不翼而飞的情形倒是对上了。她只得大胆推测,如王柔柔梦中所见,张方夜里就已经丧命,被鬼上身。
只是那鬼直到白日里到楼下走动,陪着妈妈吃了早餐,看了遗像,终于渐渐接受了自己命丧黄泉的事实。
他先杀张方,得了具身躯,让他可自由走动,现下却又弃了这身躯,容翎只能猜测他有了下个目标,无暇顾及那莫名其妙的咀嚼声,先下楼查看状况。
只是仍旧迟了一步,不过片刻,王柔柔便出了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张方的尸体吊在了灵堂,却将餐厅瞬间的骚动无视了过去,那王柔柔原本缩在餐桌下讨一时清净,却不曾料到龟缩在桌下反而是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那叫阿亮的粉丝手里提着把剁骨刀,掀起桌布,弯腰看到了王柔柔,王柔柔先时未察,还要呵斥他不知礼数,竟然将她这狼狈模样看去,可那阿亮手气刀撇,只见寒光在眼底一闪而过,王柔柔这瓮中鳖,便被割喉断气。
那阿亮没有作案之后的惊慌,他一不逃跑,二不遮掩,反而大喇喇地将王柔柔的尸体拖出桌底,就地剥了她的衣裳,露出雪白娇嫩的酮体,他毫无怜惜之情,手腕使劲,用那把剁骨刀割开了她的肚肉,只见皮肉破处,血水喷涌,阿亮丢了剁骨刀,徒手掏出胃来。
容翎踏进餐厅时,打眼撞见的便是这可怖的画面,那阿亮手捧着胃,血淌了满手,他啃下一角,嘴角唇上都是血液,他却不觉腥臭,嚼着内脏,又伸出舌头舔了血沫。
她咬着牙根,将尖叫咽了回去,只不断地忍受着恶心,将反上的胃酸又咽了回去,道:“肖逸,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癖好?”
阿亮眼睛瞪着她,动作却没有停,捧着内脏递到嘴边,伸着舌头将胃上的血添了干净,方才将剩下的胃都吞进嘴里。跟在容翎背后进来的几个人见着这场景,定力不足,放声尖叫,有两道叫声结束得尤为短粗,容翎回头才知道那两位已经晕了过去。
经纪人面色苍白,几乎要晕倒,却凭着口气撑住了,扶着容翎的肩膀:“这,这怎么回事?”
“这是在吃人呢。”
容翎顿了顿,道:“肖逸,我们谈谈?如果你饿了的话,厨房里还有些炖煮的牛肉,味道不错,比生的内脏好吃,也比生的内脏卫生。”
她面对这场景其实也有几分束手无措,说到底,她也只在上一个时间点遭遇过一次厉鬼,那次说凶险其实也算不上,身边还有个会使用符箓,能招灵的顾之隐替她担了大半的凶险。更何况,厉鬼行事亦是遵守着规矩来,趁黑作乱,而绝不会如此无所畏惧般在太阳底下作恶。
这肖逸,猖狂得让人不由心生胆怯。
阿亮冲着她龇牙一笑,将那胃吞下了肚子,又伸手在肚腹里掏了掏,滑腻的血水声响起,不由地让人多想,只见他又掏出了个肾脏捧在手上,他道:“可是我饿,等我吃完了午餐,我再和你聊。”
他的声音倒是没什么变化,仍是阿亮原本的声音,自然地从喉咙里发出来。
只是,容翎叫他肖逸,他是答应了的。
经纪人终于不得不承认,王柔柔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在这事上却是说对了,这事普通人解决不了,需要程家人出马,只不知这程家人何时能到,他们能否撑到程家人时?
她胆战心惊地求助般望着容翎,希冀她手中有法术,可以暂且降服住这妖鬼。
容翎苦笑作答,又道:“你为何杀张方?”
阿亮将肾脏吞咽下肚,用满是血水的手抹去嘴角的血污,只是越擦越脏,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阴笑两声,索性把那血水舔了个干净。
“他害我,我杀他,一命报一命,公平。”
容翎更是不解,道:“张方如何害你?”
阿亮桀笑,目光幽沉黯淡,如泥水般潮湿污秽,只消抬眼,便是雨滴溅尘,黄泥裹腿,水蛭吸血。
容翎满腹恶心,圆睁着眼睛急迫地去望着阳光,用脸追着光,想从这缠绵压抑的阴湿之中挣脱出来,似是从污泥中钻出鼻息,求得生气。
阿亮见状大笑,他嘴角勾着嘲讽,道:“少见多怪,这人世间恶心的事更多,怎不见你厌憎,却反来讨厌我这惨遭横祸之人?荒唐!”
话毕起身,漫不经心抬脚,王柔柔的尸体被踹了出去,血水和内脏在翻滚间淌落横流,一印一迹,皆是残忍。
“给你。”
容翎的双脚都在抖,王柔柔死不瞑目,生时似嗔非嗔的眼睛如水杏枯萎落地,汁水掐尽,只剩发慌成泥的果肉黏在地上。她再也忍不住,蹲着身将手掩着口鼻,却怎么也挡不住浓重的血腥。
经纪人死死地盯着王柔柔的尸体,却是已经被吓疯,嘴唇蠕动,嘟囔了两声,两眼翻上天,眼白卡在眼眶里,好久都没有翻下来,到最末,她破出声音,道:“不关我的事,不要来找我。”
额头,脸上,手上汗津津的,凝到指尖,竟然滴落。
刹那之间,她竟然痛恨起心脏的强大了,如果可以,她情愿被吓死。
阿亮在瞬间逼到她的眼前,鼻尖几乎顶在一处,他龇牙笑道:“等着我来找你。”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抽搐着倒下,阴风从她面前飘过,只瞬间,头发丝动后又恢复了静止,经纪人满头大汗,或许潜意识已经知道肖逸已经离去,她忽然有了勇气,拼命地抬脚踹着阿亮。
头也好,腹部也罢,臀部亦可,无论哪里,她都狠命地用高跟鞋的尖头踢去,方才紧绷压抑的恐惧、害怕、惊慌、渴望、乞求都在瞬间,由筋脉从心脏输送到脚尖,彻底爆发抒解了出来,她哭不出声,只勉强发出“嗬嗬”的声音,眼泪糊了满脸,即使如此,仍要闭着眼睛拼命地踢着踹着,不见天日,不闻血腥。
最后,是容翎连扇她两个巴掌才让她止住了脚,她有片刻茫然,容翎缩回手,她掌心用了力,隐隐发烫,面上却是讪讪,道:“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没有反应,只能打你巴掌了。”顿了顿,又提醒她,“人快被你踹死了。”
经纪人踉跄后退,目光颤颤巍巍低下去,果然见阿亮死死地闭着双眼,晕得彻底,但脸上青紫,不见好肉,鼻血淌地,剩下的,衣服裹身,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猜测情景不好,她慌里慌张地道:“叫救护车!”
一个肖逸已经够呛的了,再害死一个,她不如有些眼色,趁早自尽。
她稳了稳心神,道:“我要离开这鬼地方。”
这念头冒出来之后,她便克制不住,肖逸找不到她会不会去害其他人,她不管,王柔柔惨死,她也顾不得收尸,那些粉丝更无所谓,这大半晌的都没有动静,估计早就见势不对跑了,她要操心也操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