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齐府虽主子不多,下人可养了整整一窝,且不算上那些时常在围墙内外把守的府兵,仅仅厨房采买、制衣浣衣、清扫擦洗、庭院园丁、库存内务、财务清算、整理文书……林林总总的人手也有好几十。
平时这些下人在齐府各处安静司职,一天也见不上几回,而她这位“仙家”一露面,四面八方的下属都涌了过来,包括住在一进院倒座房里的高阶侍从也很快得到消息,纷纷赶来。
聂羽熙站在人群中,听着七嘴八舌的请求,头疼不已,终于忍无可忍道:“诸位!我即受了各位的供奉,必不令诸位失望,只是小仙法力有限,每日只许五位有缘人。另外,小仙主要修习的是医术,任何求姻缘、测吉凶之事,涉及天机,恕小仙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四周的嘈杂顿时少了一半。聂羽熙虽然心中有愧,可毕竟她不是什么真神仙,也不能太夸大其词了。
见众人安静下来,她清了清喉咙,在众人中选出五名神色格外不安之人。
第一位被点到的丫鬟,半张脸都掩在刘海下,在这个时代这副扮相显得格格不入。她受宠若惊地上前,小声道:“仙人,奴婢有个难言之隐,你看……”她撩起刘海,原来脸上有一片淡红色的胎记。
说完,她竟抽噎了两下:“奴婢自幼受这块红斑困扰,村里人都说这是不祥之物,为此我与家人饱受冷眼,最终衣食难保,也只有齐府不嫌弃,才买下我做婢女……”
聂羽熙幽幽叹了口气:“先别哭,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奴婢小月,十四岁。”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聂羽熙恻隐之心大动,仔细看了看她脸上那块红斑,虽表皮毛躁,颜色却不算深,不像胎记,倒更像儿童常见的浅表性血管瘤,目测这个深度,用些血管瘤乳膏也就能消了。只是乳膏得重新回去拿,眼下只好给她一盒遮瑕膏,遮一遮丑罢了。
“没问题小月,我先给你一支膏剂,你抹在红斑上便能暂时将它隐去,过几日待我再调配一副‘仙药’,祝你痊愈。”
小月接过膏剂感激涕零地退下。
第二名是一位男丁,走上前来的模样也是唯唯诺诺,眼下是春季,他穿的衣衫看着比旁人更多些。
再走近两步,聂羽熙就知道原因了——他有狐臭,看来她还需要回去拿几瓶除臭剂。
……
一轮江湖郎中当完,聂羽熙发现自己又多一张“购物清单”,看来这解除疑难杂症的工作,没有足够的库存很难当场完成。
“呐,今天的仙法已用完,明天开始,各位若有所求,写成字条,和贡品一起放在轩木阁门口就行!”
第5章 穿回现代拿东西
聂羽熙从三进院出来时,仍有一众侍从簇拥而行,个个对她俯首帖耳,恭敬异常。
恰逢齐溯从府外回来,见这场面,竟一时恍惚——这齐府里,究竟谁才是主子?
御征哼了一声:“才一天功夫便收买人心至此,真是个妖孽……”
齐溯冷冷瞥了他一眼,说了句什么便独自回房去了。
御征愣在原地摸不着头脑——刚才主子说了什么?好像是……“多嘴”?他居然怪他多嘴?!那聂羽熙到底施了什么妖术!
入夜,齐溯独自用膳,抬头看了眼对面,虽房门紧闭,却不免从门纸透着的人影中看出,聂羽熙又拿到了不少吃食。
他摸了摸腰间的伤,虽说在她的治疗下已然算是恢复极快了,可若要假装不曾受伤,仍是没有把握,也不知她说的那个“惊喜”究竟是何意思。
翌日,聂羽熙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顺手翻开床头的记事本,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她下次回到现代需要带来的物品。
记事本和圆珠笔是昨天才从现代带来的,虽然她房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可作为一个普通的现代人,实在很难与软笔书法和平共处。同时带来的还有洗漱护肤用品、化妆品、化妆镜……
满足了个人基本需求之后,她也不忘记下丫鬟侍从们所求之事所需的物品,这一整理记录,就写到了三更天,好在除了那些,她还带来了——上好的乳胶床垫和枕头。
这枚尾戒奇幻得很,当她把整整一大张床垫轻松塞进不过黄豆大的戒面时,还真差点信了自己是个神仙。
精雕细琢的纯正紫檀木架子床,配上绵软舒适的床垫,聂羽熙躺在床上,仿佛走到了人生的巅峰,这一觉就睡过了头。
“看来下次要带一块手表来才行。”她自言自语地补充了笔记。
打开房门,各色食盒又铺了一地,她十分满意地照单全收,谁知每一个食盒底下,都搁着一张字条。
她挠了挠发迹,恐怕又是埋头苦列“购物清单”的一天。
正埋头写字,隔着窗栏看见齐溯带着御征正要走出院子,聂羽熙搁笔追了出去:“大人,您要出去?可别忘了申时回来换药!”
齐溯只顿了顿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御征亦步亦趋地跟着,心想这女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左右主子的去留!话到嘴边,又想起昨夜里齐溯说的那句“多嘴”,抿了抿唇,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齐溯并没有出府的意思,只是陆尘煜和莫柒寒匆匆赶来,正在书房等着与他商量对策。
两人心焦难耐地站在书房门口,见齐溯远远走来,步履带风,陆尘煜不可置信:“三哥,你的伤……真的没事?”
齐溯瞥了他一眼:“你这是盼着我走不动路?”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陆尘煜抓了抓脑袋,“我可想了一晚上,想来想去,你还是别去了,就说……说家母病重可好?!”
“我齐溯可是那种为了避祸,而诅咒亲人之人?”
莫柒寒拍了拍陆尘煜的肩,耐心道:“三弟,熠王刚命灼笙来莫府传信,说是今晚烈王也要出席。那蔡震青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可区区一个礼部尚书小儿的百日宴,烈王亲自登门,恐怕太过隆重,我怀疑他别有用心。”
齐溯凝眉思索片刻道:“烈王为人从不守礼,他若要去,去便是了,谁敢阻拦?特地放出风声,恐怕正是在等着那个不敢露面的人罢。所以,无论他有何目的,我非去不可。”
莫柒寒闻言深表认同:“到底还是三弟思虑周全,看来只好由我和四弟多加防范,不给他人可趁之机了。”
齐溯淡淡看他:“二哥不必多虑,我自有打算。二哥与四弟也不必刻意相护,反倒露了马脚,自然而为便是了。”
“熠王原本也说要去,我认为不妥,便让灼笙回去劝了劝,三弟以为如何?”
齐溯点头:“确实不妥,越是关键时刻,越要一如既往。”
三人在书房议事,不知不觉过了许久,聂羽熙左盼右盼也没有等到齐溯回来,干脆自己找了出去。
东厢房与作为书房的东耳房相邻,一出院子便看见御征与另外两名男子守在书房门口,不用想也知道齐溯正在里头。
聂羽熙毫不怯场地走上前去,学着侍卫的样子抱拳行礼:“御征大哥,劳驾请转告大人,换药的时间到了。”
御征皱了皱眉:“大人有要事商议,再等等。”
不等聂羽熙开口,书房的门便打开了,莫柒寒和陆尘煜不约而同地使劲打量门外之人——“换药”?原来齐溯的伤便是这位小厮打理的。他虽长得眉清目秀,可到底是张陌生面孔,又如何博得齐溯的信赖?
“这位是……?”陆尘煜先问出口来。
聂羽熙听出他的声音,正是昨夜猛拍床板,差点没把她耳膜震碎的那位,心知他是齐溯的好哥们,她低头作揖:“大人,在下是……”
“他是我新收的贴身侍从,名聂羽熙,懂些医术,便让他料理了伤口。”齐溯打断她的自我介绍,并警告地瞥了她一眼,继而又转身向两位,“我看也差不多该出发了,不如二哥和四弟先去正厅稍候,我回房更衣便来。”
聂羽熙努了努嘴跟在他身后,不知刚才那透着凉意的眼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明明说了自己是画仙之后,他的态度就缓和了许多,怎么转眼又凶狠起来?真是喜怒无常的家伙。
齐溯向御征低语了几句,继而主动走进房门坐下,面色不善:“我已让御征向府中一干人等下令,关于你的身份,不得宣扬半句。你只是我的侍从,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