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梦吧?
现实哪有那么多的契合,不过都是偏爱和纵容。
至于天秤负重往下沉的那一端究竟是谁,不言而喻了。十六岁的春野樱始终觉得她所见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份圆满,都是经过了层层打磨,严封密裹的。
是宇智波佐助不愿宣之于口的秘密。
第03章
小巷的青石地板路铺满了黄叶。
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断断续续的啪嗒声。
傍晚的天际像汹涌的火舌,在撕裂尘埃和乌烟的瞬间被定格,或妖冶、或沉寂地拢向地平线的尽头。一些似曾相识又陌生的画面,在十六岁春野樱看来其实没有多少变化。
唯一的区别,是她独自走在街上,会收到旁人殷切的目光。有时,他们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
宇智波太太。
十六岁的春野樱对此有些惶恐,她还没有完全适应,哪怕在梦境里,去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一个称谓。
当然,她的丈夫,并没有太注重这些,她还是习惯性地称呼他,佐助君。
称呼不重要,而是对象。
她旁敲侧击他的喜好,食物,衣着,还有生活习惯。
这些都是她在这个时间轨迹里的空白,她想去弥补的遗憾。其中,包括孩子。
他不止一次问过——
樱,想要个孩子吗?
她心里抽了抽。
像某个重要的信息付之一炬的空洞感。她是医生,她知道,人类的身体肌肉是有记忆的,受过重创的病人,会本能地对一些事物产生抗拒。
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十六岁的春野樱对丈夫不够了解。
佐助话不多,有时在书房一待就是半天,她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她又不敢去问。
到了晚上他一如往常地拥她入眠。
她僵直脊背,尽量不让肢体的颤动暴露自己的忐忑。
还有她的不自信。
心理上,她对宇智波太太这样一个称呼是望尘莫及的。
她爱着他,毋容置疑。同时,过于深切的爱,使她不敢靠得太近,她怕坚固的甲胄一旦揭开,便是触目惊心的疮疤。
她总是猜测,经历那段战乱时期,感情是怎样迅速发酵的。
他会在什么状态,什么样的原因选择了她。
为什么婚后一直没有孩子。
她的猜测,从浴室里睁开眼,就没有停止过。
而佐助似乎有意避开她的质问。在某些方面,她不擅长的方面,他却表现得慢条斯理,游刃有余。他抱着自己时,连闭阖的眼睫都不会颤动。
尚未被黑暗吞噬的光斑,零零碎碎,从他垂散一侧的发隙里透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形容,那种层岭叠嶂的神秘感,她还需要时间去适应三十岁的宇智波佐助外貌上的改变。
但他似乎对她困惑的注视习以为常了。
常年执剑而带有薄茧的指腹在她脸颊轻轻划过,身体又拉近了几分。
他心跳很平稳,却鼓动得极重,一下,紧接着一下,贴着耳廓,她不敢乱动。
“呐,佐助君,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嗅着他怀里的温暖,她闷闷地呢喃。
“家人。”
男人眼皮微不可见地起伏了下。
她憧憬地仰着脖子。
一双碧眸,深深地睇住他。
“佐助君,喜欢我吗?”
他沉默了。
三十岁的宇智波佐助和过去一样疏于表达,但他是一个务实的行动派。
吻,总能规避掉不经意的局促,他屡试不爽。
唇齿相融确实比言语有参考价值得多。
人会说谎,会伪装,会掩饰得滴水不漏,十六岁的春野樱对丈夫的认知依旧是沉肃,谨慎,讳莫如深。
他隐藏了某些不可言述的秘密。
不止是他,还有身边很多人,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们总是笑盈盈地称呼她,宇智波太太。
她也随声附和。
可一转身,她就敏锐地觉察到四周窥伺的眼神。
她可以接纳这个时间线里一切的怪异现象,却无法忽略丈夫目光里的浅淡,究竟是顺理成章,还是委曲求全。
“佐助君,会因为孩子而结婚吗?”
她终于揭开了——
压抑在她心底最深刻、最迫切、令她辗转难眠的郁结。
除了这个,她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因为血脉的延续,他选择了自己,她或许不是他的挚爱,只是在适当的时间里,最适当的人选。因为她深爱着他,单方面的付出,让他有所触动,而这所谓的“触动”比他词不达意的旅行、心心相惜、相敬如宾更具备说服力。
好在,佐助的答复没有经过思索。
“不会。”
“对于佐助君而言,家人意味着什么?”
意料之中的沉默。
毫无疑问,三十岁的宇智波佐助更擅长粉饰太平。他的表情连一丁点起伏都没有,这种浑然未觉的麻木让樱有些心怵。
他想粉饰什么。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执起她的手。
眼神笃定地望进她因怀疑而微微收缩的眸孔里。
“以后你会明白的。”
“以后,是多久?”
十六岁的春野樱什么都不怕。
但她唯独怕等待。
尤其是你不知道铺满了锈迹的铁盒里究竟藏着蜘蛛还是巧克力。
第04章
宇智波佐助隐藏了某个秘密。
这是一段时间里她与丈夫相处下来的结论。
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莫名其妙冠以夫姓的樱还需要度过一段重要的磨合期——
婚姻并非博弈,而是彼此努力靠近。
毕竟两枚针锋相对的齿轮很难紧密运转。
这个时候,需要有一方站出来,自愿削去突兀的那部分。
厨房里的水龙头淙淙地淌着水柱。
翻转的碗底却将水流的冲力反溅在脸颊上。
樱卷起衣袖,预备用干净的手背去擦拭水渍。岂料,眼角余光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愣住,侧眸,男性修长瓷白的手指如期而至,她定定地看他,他同样也是一怔,迅速将手撤回。
这一细微的举动很自然,很熟稔,绝对不是一时兴起或巧合。
有些客观事实是逃避不了的。
比如,她手里刻着团扇徽印的瓷碗,腰间分寸无差的裙带,玄关处与身高匹配的衣帽架。随处可见,都是细节,若只是伪装的表象,只是梦境。
这些痕迹,她存在过的痕迹,也真实得有些太可怕了!
她真的是他的妻子。
真的结婚了。
尽管交流甚少,但眼神、行动、难以解释的默契度,这些,都是无法伪装的。
让她感到困惑的是,偌大的房间却连一个相框都没有,一张结婚照也没有,她始终无法用客观的事实来验证梦境的真实性。
十六岁的春野樱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并不存在。
她不喜欢刨根究底,但不闻不问的婚姻,还有丈夫波澜不惊的生活方式,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佐助君,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沉着声质问他。
很执拗,也很认真。
面对他坐在沙发另一侧。
目光瞬也不瞬,尽管玻璃茶几折射过来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
“抱歉。”
说这句话时,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但垂低的眼睫终于有了颤动,两片扇形区域的阴影,在男人眼窝处,微微显长。
连执着茶杯的手指因力度过重而泛白的那部分,她都看得很清楚。
或许,三十岁的宇智波佐助并不擅长伪装。
他没有她想象中的镇定,宠辱不惊。
“樱,你怎么……”
“我没事。”她打断了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很紧,“我只是想知道佐助君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我们的婚姻是假的对吧?”
十六岁的春野樱终于下了结论。
遗憾的,或许不是没有子嗣的婚姻,而是感情上的空白。
齿轮一方已经割弃掉突出的棱角,却发现不够距离去传动另一半的凹槽。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仅凭一个沉甸甸的称谓,宇智波太太,让她惶恐,压抑,焦躁不安。
他不说话。
薄唇抿成一条生硬的直线。
长时间。
但他没有避开她的审视,佐助从沙发座位上起身,走了过来,微屈的指关节,从樱仰视的角度里,渐渐下移,毫无预兆却又情理之中地停泊在她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