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硕目光炯炯,看得江玄子发怵,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又被赫连硕抢了话:"你想说不是?但这就是事实,多么圣洁高雅的天道使,可心里面,却还是藏着不甘心和嫉妒不是么?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谁都好,只要不是慕容妤,换了谁都好,他的心没给你,那就谁都不要给,这样才公平,这样心里才舒服,这样那么多年的忍辱负重才总算是有了些回应和报酬,不是么?我都理解,人都是自私的,谁不自私呢?"
"打着天道使的旗号,不撒谎,这是你的职责,是你必须要遵循的规矩,谁能说你一句?谁都不能,顾君离也不能,不是么?"
赫连硕笑着,一个字一个字把江玄子说到哑口无言,把他的心思,全部都挖出来,挖得干干净净,然后坐在不远处,肆意的嘲笑他。
"不是的。。。"江玄子哑着嗓子挤出这句话来,可除了这么一句否认,旁的反驳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赫连硕稍稍收敛笑意,长叹一口气:"江玄女,做个选择吧,就今天,此时此刻,为你自己,做个选择吧。"
第072章 、以后要叫夫人
夏末初秋的风没了灼烧的热气,只剩下温和的凉意。
赫连硕领着喜善和巴鲁离开江府的时候,晚膳的时间都还没过。
赫连硕摸了摸眉心,回头看一眼江府:"真实的,脾气怎么那么不好,吃饭也不留。"
巴鲁汗颜,他家公子这幅得意洋洋的模样,哪里是真的在意这一顿晚膳留不留人,天道使被他家公子这样算计,气得七窍生烟,脸色煞白,还嘴的余地都没有,没让人给他们直接踹出府去,已经算是江玄子非常有涵养了。
赫连硕嘟囔一句,脸上挂着的笑容却一点都没消减,他心情甚好的上了马车。
方才和江玄子的谈判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和推拉,江玄子的心防已经被他破了一次,这回更是拿给他欺负惨了。一双眼睛红透了也没肯在他面前示弱哭一下,赫连硕想想还是觉得自己挺过分的。
姑娘家家,那么要强做什么,被他赫连硕气哭又不是什么丢脸事情,自己也不见得会笑她不是?
赫连硕撑着脸,风吹开帘子。外边的景色断断续续的印入眼中,他眼前总是飘闪过江玄子那双愤恨绝望,却又不得不在他这里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那种祈盼。
说不上来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但很快他就缓缓闭上了眼睛,稍作小憩。
巴鲁跟喜善跟在马车边走着,他盯着一飘一飘的车帘看了很久。但是看不见里边的人到底在干什么,巴鲁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到底还是忍不住,凑到喜善身边,小声道:"喜善,你说,公子真的会帮天道使做那事?!公子也舍得拿。。。拿姑娘那样啊?不得心疼死?"
喜善目不斜视,她一向知道巴鲁脑子不够用,却没想到这般不够用,这么多年跟在公子身边,武力值倒是节节攀升,智商却只降不升,看来悟性这东西的确是天生的,巴鲁天生便没有。
"当然是假的。"喜善回一句。
巴鲁傻了,愣了半响:"啊?假的?骗人的啊?"
他声音稍微大了一点,被喜善看了一眼,赶忙捂嘴又放低声音,心虚的往帘子那儿看了一眼:"不是吧?这。。。这也太。"
喜善半垂眼帘,片刻后又抬眼:"你都知道那样公子会心疼死,公子难道会舍得么?且活人血肉炼药之事,本就是不可尽信的,公子或许另有深意也未尝可知,总之,公子是不会拿姑娘犯险开玩笑的。"
巴鲁连连点头,知道喜善说的都对。
江玄子的想法和做法,的确不可取,若是公子不给点希望,指不定什么时候狗急跳墙对妤姑娘做出什么极端事情来,到时候公子定然要他的命。
想到这里,巴鲁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家公子晓得江玄子对妤姑娘藏着这样的心思,不直接消除后患,反而哄骗着江玄子上了贼船,是个什么意思?
瞧他家公子的神色,似乎还高兴得很?
巴鲁打了个寒颤,拒绝往下想,控制住自己飘忽的危险思绪。
他家公子,没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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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嫮和江玄子的大婚如期而至。
清晨的天才刚蒙蒙亮,从宫里到江府的红毯子就铺了整整一路。
卞京城的守卫整整齐齐的站立红毯两边,将看热闹的百姓们全部隔绝在一旁,场面盛大,空前绝后。
江玄子身着正红婚服,骑着一匹没有半点杂色的骏马。带着江府的聘礼,浩浩荡荡从江府出发,朝着宫中而去。
宫里面的宫女太监们,人人捧着一盒喜糖及包了红纸的碎银子,沿路走过的地方抛撒出去,整整一个上午。全是热闹鼎沸的欢呼声和祝福声。
嫡公主的排场可真是气派啊。
是啊,也不瞧瞧是谁生的女儿,那可是皇上皇后心尖上的宝贝女儿,便宜了天道使,可不得在明面上做足了面子么?
讨论的声音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面。
人人讨喜,人人争抢,转过脸,却依旧论是非,说笑谈。
江玄子这一路上都异常的平静,他已经对这样的结果接受了,也把这个当做一桩人生路上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来做,换个角度想想。娶了顾嫮还算是好的。
至少顾嫮心里装着自己,不必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头疼为难的事情来。
若是过几年沈绾心血来潮,给他安个旁的什么姻缘,怕是还不如娶了顾嫮来得好。
当然,这些都只是江玄子这段时间以来拿来宽抚自己的各种说辞里面的其中一些,他真正对这件事情不再抗拒,还是因为赫连硕的那番话。
赫连硕说得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的希望,难道他能放弃么?
既然放弃不了,何苦又要做无所谓的挣扎呢?
还能更差到哪里去?
进宫各种各样繁琐的事情更多,迎娶公主比江玄子想得还要累人。等到顾嫮上了轿子,再一同朝着宫外江府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街道上的人只多不少,个个都大喊着嘱咐百年好合的话,喊得最大声最响亮的,往往能引起宫女们的注意。再得一回奖赏,是以人人卖力,尝了甜头,便觉得这婚结得真是好。
顾嫮坐在轿子里,眼前蒙着鲜红的盖头,身旁坐着慕容妤和慕容馥。她伸手抓过慕容妤的手,小声道:"我。。。我真的出嫁了?"
慕容妤轻笑,还没说话,就听见慕容馥冷哼了一声,但到底是顾嫮大喜的日子,她也没敢说什么话来呛声。
"是,咱们已经出宫了,你听外头的声音,百姓们都祝福你呢,往后一定能事事顺心,和和美美。"慕容妤拍拍顾嫮的手背让她安心,方才顾嫮自己虽然没能亲眼看见江玄子的神情,但慕容妤是清清楚楚看见了的。
江玄子眉眼处透着一股沉稳和安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总之他整个人看上去都非常不一样了。
尤其是入轿前江玄子还跟她对视了一眼,慕容妤说不上来江玄子那是什么眼神,但那一眼的确非常的古怪,似笑非笑,带着一点尘埃落定的无畏。
江家往上,只有几个旁族的老辈,没有被十年前的那件事情牵扯,为了不想显得太过冷清和寒酸,到底还是请来坐了上座,在宫里拜过皇上皇后。到这里来拜天地拜高堂,然后又是夫妻对拜,顾嫮藏在盖头下的笑意,没有人能探知半分。
只是这一次拜完不是上轿出宫,而是送入洞房,慕容馥不肯再跟上去,一个房间里就她们几个人,闷声坐着也没人搭理她,实在是太难受了。
好在顾嫮根本不在意,身边有慕容妤陪着便是最好的了。
江府的排面,完全是顾君离和顾怀瑾两人心照不宣的撑起来的,天道使不食人间烟火,不入朝堂,也没有那么多的人际往来,如今江府里坐满了的人,都是奔着他和太子与平陵王的交情来的。
顾怀瑾和顾君离站在人群的最前头,看着这对新人三拜,随后起哄着簇拥着江玄子便到外面去了。
慕容妤和顾君离隔着人群短暂的相视颔首。即便不说话交流,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各自照顾好各自要照顾的人,对彼此都有一种别样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