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愿望。”夜神月说。
“你为什么总是知道？我还没有说呢。”
她埋怨着又窃喜地弯起唇角，眼中却掠过遗憾的影子。
夜神月将弥海砂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拉开，拿出自己带来的CD，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比起那个——先给我签个名怎么样？签了它我就实现你的愿望。”
弥海砂嘟着嘴，满脸不甘愿地接过封面印有自己照片的CD。
“好吧……虽然你有我的CD我是很高兴，但怎么想都不是你主动买来的。你现在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弥海砂随意的寒暄，她拿着笔思考，像是在封面找地方下笔。
夜神月没有立刻回答她，“你问她做什么，反正很快就要分开了。”
“我本来也只是随便问问，”
弥海砂停下飞快游动的笔，脸上亲近的神色先是冻结，然后便消失了。紧接着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冷淡，“你这么警惕，反倒想让我做些什么。”
“秋本”夜神月像是有些无奈，“秋本咲夕。”
“秋本，秋本咲夕……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我想起来了。”
原来是她。
弥海砂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停滞，那是一副毫无内容的表情。
只是空白，单纯的空白。
很快她重新低下头，这次她写得很慢，很认真地写下每一个字，工整的笔迹看得出来写的人很用心，但又透着一种疏离。
“虽然给自己的情敌签名很不爽……谁让我大度呢，才不会跟自己的粉丝计较。”
她将CD还给夜神月，表情又重新生动起来，像是完全不介意刚刚的不愉快。除了潦草的签名，CD上似乎还画了一个小爱心，后面写着祝福语“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愿你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路克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从开始到现在，它只和雷姆打了一个冷淡的招呼，之后便一言不发。它看着这一切发生，也记录一切。脸上始终保持着虚假的笑容，当然也透露着它一如既往的态度——以戏谑应对一切。
但夜神月能感受到它身边跳跃着莫名的兴奋，他不知道它到底在高兴什么。但他了解路克，只有荒诞和死亡才会让它觉得快乐和满足。无论是别人的死亡，还是他的死亡，都能够满足它的低级恶趣味。
他拿着专辑来回翻动，低头扫了一眼，将它揣进了自己的衣兜。
“我要走了，停留太久会我会被怀疑。”
“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最近恐怕不妥，L在怀疑我，家里到处是监控，我还被FBI跟踪。你最近也要小心，不要露面，也不要来找我，不能让别人发现我和你的联系，要不然我们都会死。”
听到这句话，弥海砂的脸更加萎靡不振，“怎么这样——那约会怎么办——”
“……会有机会的约会，等这段风头过去。”
“哦对了，这个是我私人的手机，交给你，用这个交流会安全一些。”
她擅自将手机揣进了夜神月的衣兜里，夜神月没有拒绝。红色的手机像是刚买不久，外壳没有磨损，上面还贴了许多装饰用的水钻，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像一颗水晶般的心。
它落进夜神月的口袋，很轻。他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重量。
“下次见面，我会是你的女朋友。”
弥海砂任性地擅自宣言，但夜神月对此毫无反应，只是又将刚刚的话嘱咐了一遍。她连连点头，再三发誓自己绝对不会给他闯祸，夜神月知道弥海砂并不是在敷衍他，但保不齐之后她还是会我行我素。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补充道，“我会处理秋本，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我相信你。”
夜神月全然不相信她在这件事上的“信任”。
“如果你杀了秋本，被人怀疑的会是你，而不是我。尤其在最终行动之前，这是我不希望见到的。”
“我知道，”弥海砂打断他，再次发誓，“我不会那么做的。”
她介意秋本咲夕的身份，但秋本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秋本咲夕是她的粉丝，弥海砂经常在自己的活动里见到她的身影。虽然她不能记住所有的粉丝的长相和名字，但是对于一些经常出没的面孔，她会有一些浅淡的印象。直到夜神月提起，她才能记起这个人。
秋本咲夕是个有些特殊的人。
她不了解秋本咲夕，但是她能感受到她的出色，这可能就是一种所谓的“精英气质”。相比之下，她只能在聚光灯照耀下彰显存在，而这唯一的光环也要仰人鼻息，也只有这样才能苟活于世。
他们是云泥之别，本应该是这样的。
在兑换死神之眼的时候，弥海砂并没有多想，无非是把它为了帮助KIRA的工具。后来渐渐的，她发现这双眼睛不仅是雷姆所说的那样这样而已。除却寿命，它可以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这些在死神眼中都无足轻重毫无关联的小事，像一片片散落的拼图，最后会拼成一幅真相的画面。
尽管它不那么美丽，也毫无意义，但她却觉得十分有趣——她看他们，就像看着自己。因为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即使做出不同的选择，还是会殊途同归。它是一条闭合的曲线，画成一个完整的、永不停歇的圆，每个人都在上面精疲力竭地奔跑，先倒下的人就输了。
就像她，就像秋本咲夕。
“你放心，我不会动她的，”她承诺，“绝对不会。”
她的语气郑重其事，夜神月只能暂且如此，索性就离开。他推开门，又停住了动作。
“对了，海沙。你知道死神之眼看到的名字在哪个位置吗？”
第二十一章
秋本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拿到弥海砂的亲笔签名专辑。
她太高兴了，想要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试图想一些没有关联的事情，但不都太成功，嘴角始终在雀跃地上扬。她抱着手里的CD，不停地摆弄着，换了一个又一个姿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捧着自己手心里珍贵的宝藏。
“谢谢你，我太高兴了！”
“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她的注视里有光在闪烁。
感情就是这样，无所谓深浅。哪怕是一点点的涟漪都能变成波澜壮阔的美景，心底狭小的池塘也能装下无边无际的海。
她想笑又不敢表现得太高兴，然后乱七八糟的想法接踵而至。她不知道自己的到底在想些什么，最后终归都变成夜神月温柔的眼。它扑朔迷离，光鲜下面是未知的昏暗，一眼望不到底。
她看见了，又看不见。
于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安于现状”吧，她想。
就像是死亡必然会降临在每个人身上，但人们从来不会去思考明日的死亡。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时又一时，只要感到幸福，就无所谓其他。就这样沉沦到最后，也没有什么不好。直到离别的那一刻，像褪色的墙，露出残缺但真实的样子。
路克红色瞳孔映着秋本的身影。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凝视因为太单纯而显得冷漠。
她头顶的数字拥挤簇动，但这抽象的数字就是她全部的一生。
“咲夕（sayu）——妆裕（sayu）——人类的总是这么相似。”路克感慨道，“这么相似又不完全一样，真有意思。”
“没有人是完全一样的。”
“可是死亡是一样的。”
夜神月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确实本应该是一样的。
过去一切都已经消失，只有他还在原地彷徨。
夜神月和秋本分开后，南空直美还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他一直小心注意着她的动向，将计就计，左拐走进了一家商场。
周末商场里的人很多，他们大多都是漫无目的闲逛，脸上挂着散漫的表情，在大堂和各个楼层如同幽灵一般的游荡。到处都是嘈杂的噪音，打折商品的促销海报贴满每一个角落，售货员招揽客人的声音层出不绝。除此之外还有，人们放声交谈声和商场外电车滚滚而过的轰鸣。
所有的一切都在躁动不安。
夜神月加快脚步在人群里穿梭，很快就变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影。南空直美一开始还可以跟上他的脚步，很快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挡住去路，她因为被迫降低走路的速度而拉开和目标的距离，只能远远看见夜神月就要右转消失在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