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她顾不上暴露——或者说，她认为自己已经暴露给夜神月，于是直接在人群里跑起来，以自己最短的速度到达夜神月消失那个拐角。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即将映入眼帘的场景——一条空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两三人群，唯独没有夜神月的身影。
意外的是，夜神月就在那里。
他靠着墙，右侧是走廊尽头的落地窗，他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看见她停在自己面前。他抬起头，栗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纤细又分明。神色看起来有些无聊，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直到南空直美的出现才直起腰板。
脸上的笑容礼貌又疏离，戒备又冷漠的眼睛审视着。
夜神月单刀直入，“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你是什么人？”
南空直美神色重归于沉寂，五官像是大理石镌刻的纹路，每一道痕迹都深刻又僵硬。她不慌不忙地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证件。
“我是警察，是上面派来保护你的。”
她展示的FBI身份证件——当然是L给她做过假的证件，上面有一张她的正面免冠照片，看起来像她几年前的照片，五官端正严肃，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仍然可以发现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一种不同于现在的天真和柔情。
照片旁边写着她的名字——间木照子。
夜神月皱着眉，看起来并不信任她，“你是间木照子？”
南空直美点点头，“是的。”
夜神月凝视着她，企图在她平静的脸上找到任何破绽，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离又飘到她的头顶。南空直美有些疑惑夜神月的目光为什么总是在她的头顶和脸上来回摇摆，但她什么也没说，依旧是一副坦然表情，任由他上下审视。
“间木照子……”夜神月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露出了说不出是嘲讽还是不屑的表情，轻笑一声，“保护？我看是监视吧？”
南空直美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模棱两可地说道，“随你怎么想，我只是执行任务。”
夜神月背后的路克又开始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它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不停地嗤笑。
“间木照子？她可真敢说。”
路克笃定夜神月现在忙着展示自己高超的演技，没时间搭理他，干脆自言自语说个不停。
“你在死亡笔记上写下了南空直美的名字，要求她在今天行动时候‘如实回答你的所有提问’，现在根本没有实现。按理来说死亡笔记是不会失效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怎么做，夜神月。”
路克的幸灾乐祸像是回报他刚刚的调侃，但也正如它所说，死亡笔记并不会出错。夜神月维持自己脸上警惕的表情，装作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样子，
“就算问你问题，你也不会回答我的，对吗？”
南空直美手臂交叉在胸前，这是一个充满防备的姿势，全身黑色的着装让她看起有着十分不近人情的冷酷。对于夜神月的问题，她不可置否。
“也不一定。”她说。
真是狡猾的女人，她正等着他暴露信息。
每一次和南空直美的交锋都不会令他失望。
夜神月十分清楚南空直美正迫不及待想要从他这里套取信息，她最关心的事无非就是Ray Panbar遇害的真相。但是她很冷静，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等待对方露出破绽，试图抓住这个把柄将对方一击毙命
日光渐渐从她漆黑的瞳孔中散去，只剩下一滩死寂的黑。夜神月面对着她，像是站在没有光的房间里，面对一扇镜子。没有光，镜子就不可能有任何影像，但他仍然能看到过去的画面在镜子里重蹈覆辙。
摇摆的车厢，不断被撰写的墓志铭。高大的男人走出车厢的回首。
夜神月从来没有把南空直美当作一个普通人。
即使她努力掩藏自己强烈的情感，试图将她所有的情感埋葬，但他仍能感到它在土壤里翕动，因为它不愿就此死去，挣扎在她每一个举手投足中，甚至每一次的呼吸中。
可也正因为如此，夜神月才会心生遗憾。
如果他自称自己是迫不得已而杀害Ray Panber，未免太虚伪，因为从来没有人逼迫他，他杀死他正如同他要杀死南空直美，只是因为他想杀死他，消除威胁。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所以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怜悯，也没有什么值得同情。可也许正因为这份纯粹，才让人惶惶。
“我没什么可问的。”夜神月率先开口。
“是吗。”南空直美看着他，“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题你。”
“Ray Panbar是在我之前调查你的探员，你的反侦察能力如此出色，你一定知道有FBI在调查你。”
夜神月没说话，南空直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她很平静，只光片影从眼中掠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抱歉，我不知道。”夜神月坦然回答，“我确实知道有FBI在调查，但是那又怎样呢？”
“我在问你问题，没有必要玩这种‘用问题回答问题’的小把戏吧。”
“你确实在问我问题，但我也没有义务回答你。KIRA行事虽然极端，但我个人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好，我不想配合你的工作也很正常。况且你刚才没有说实话，又凭什么要求我要如实相告。”
南空直美没有继续追问，“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是的。”
夜神月高傲又嘲讽地盯着她的脸，没再说话，不愿意同她再多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恕我不再奉陪。”
南空直美没有制止他，她也没有任何权力可以决定夜神月的去留，更重要的是，她的铤而走险并非全无所获。
而夜神月也同样这么认为——他不会犯错，死亡笔记也从不失效。
第二十二章
“L，你对这两盘录像带有什么看法。”
L踏上沙发的坐垫，蹲坐在上面。他抱膝而坐，动作看起来有些孩子气。过于苍白的皮肤，凸起的踝骨像大理石雕，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交织。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三个由KIRA寄来的录像带，它们被整齐装置在证据袋里。L小心捏起袋子的边缘，像是隔着塑料在仔细观察。
“说实话——我觉得第二KIRA的行动有些奇怪。松田，这上面的生物采集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出结果？”
松田听到自己的名字，手忙脚乱地翻出文件，“五——哦不，是六天，大概在20号前后。”
“太迟了。”
松田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
“好了松田，让技术部那边再抓紧。”
夜神总一郎失去了在这件事纠缠的耐心，他用食指和拇指揉搓着自己的眉心，眼下的乌青堆积，白色的眼球上布满红色的血丝，疲色尽显。
“L，你为什么这么说第二KIRA的行为有些奇怪？”
L没有继续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头转向站在身旁的渡，“最近夜神月的监控有没有异常？”
“目前一切正常。”
“‘她’那边有消息吗？”
“‘她’虽然擅自接触目标作为试探，但是监听器记录他们之间的对话，在那之后也没有任何异常。”
“这样啊……”L目光有些遗憾，语气很是失落。
松田转过头飞快地看向夜神总一郎，但是夜神次长并没有什么表情，于是他又转过头，像是掩盖自己脸上隐约可见的怒气。
夜神总一郎心中并非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可能是连日工作的焦头烂额，也可能是某种逃避的心态，他时时刻刻都面对夜神月的嫌疑，但始终都没有着手去处理夜神月的事情，而选择相信L似乎成为他唯一的选择。
“夜神次长还在介意那天令郎的事情吗？”
夜神总一郎只是沉默着。他承认，但他始终无法坦然。
“其实，这件事没什么可介意的。KIRA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对一些人有吸引力，尤其比起犯罪分子，他似乎更容易取得平民和追求正义的极端分子的信赖……抱歉，我这么说可能并不会安慰您吧……”
“没关系，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
L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很清楚夜神月和他父亲的问题不是他解决的范畴，但是夜神月本身就像一个亟待解决的谜团，他总是不由自主想要去挖掘探寻，有时甚至会显得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