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要找的这位木兰姑娘被赐了终身奴籍……没有陛下亲口怕是……”
何绣婥一个没稳住,双膝像是空了一下,直挺挺的砸向地面。
……
年初十的时候,朝堂上发生了一件轰动前朝后宫的大事。
河西王率亲众已经朝西来,目前已经在距离京城不到三百里处。
“河西王有多少人马?”有人问
“这……”斥候犹豫着回说:“起初只有近一千府兵,只是一路西行,不少将领顺势归降,隐而不报,秘而不宣……”
“到如今已有万众……”
众臣哗然。
难怪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自己才知道,这是天意啊,天意啊。
所有人都不禁偷偷向高座上的帝王,兴许是极难在朝堂上看到他穿戴整齐的样子,所以不少人在偷偷打量。
也有很多人鼻腔里发出冷哼,想从那个男人脸上看到惊惧恐慌。
但是裴昭明始终没说话。
“能调动的龙虎卫有多少”
他忽然问。
这时候下方有个人出来应声说:“龙虎卫五百人尽数可用”
裴昭明说:“好”
众大臣:“……”
……
何绣婥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又一日后了,据说此时河西王裴昭文的兵马已经在攻皇城了。万恶的消息滞后性。
觉得皇后顶不住事,太后索性出来坐镇,利落的整治了一大批想要偷窃财宝逃走的宫人,其中不乏一部分侍奉过皇帝一两次的美人。无论身份,统统剥衣杖毙。
何绣婥一阵胆寒,闭上眼在太后身边装起了鹌鹑。
太后看在眼里,直摇头说:“是哀家看错啦,看错啦”
太后至今依然雍容华贵风姿绰约几乎要抢了何绣婥的风光。
何绣婥没戴几个首饰,只在头上插了一根簪子,放在顺手处以备不时之需。
太后身边的大姑姑同主子似的,简直与太后如出一辙。
何绣婥却没有因此而安定下来。
情势也越来越恶劣,并没有如大家想象的那样渐渐好转,大家拼命掩盖住的波涛汹涌终于藏不住了。
直到那一天。
河西王几乎没受到什么激烈的阻挡就势如破竹似的用铁骑踏入了他从小生长的地方。
他命令其他人礼待百官和百姓。
太后已经准备了一道白绫和鸩酒,她同何绣婥说:“皇帝的女人就是他的颜面”
何绣婥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只是心里难免生腾出几丝忿忿不平。
不需要她的时候连人都不看,需要了就是皇帝的女人。
在这种时候,江成福却来传唤她。
何绣婥陡然松了一口气。她心里惦念着木兰,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拿着那些首饰和散碎银子逃出宫去。
不知道这些人的下落,就算是死她也不甘心。
何绣婥进去时,裴昭明背对着她,正在专心致志的欣赏一幅画。他的身子宽大挡住了大半部分,何绣婥瞥见了一个角落,以为是宴会上赐给姜文姬的那幅。
谁知她行完礼裴昭明转身叫她去看时,有些惊讶。
不是姜文姬。
但那副画里同样是一位美人同两位少年喝茶,留意到画里的服饰时何绣婥问:“是……太后娘娘与陛下?”
裴昭明摇了摇头。
“是三哥与二哥”
他说的是那两位少年。
裴昭明排行七,三哥就是裴昭文,如今的河西王,正在逼宫的河西王。
想起画,何绣婥恍然大悟,想必裴昭明就是画画的人了。
裴昭明起初时从寺里回来,因为从小不在身边,并不受宠,只能说是一位普通皇子。
此时,裴昭明忽然带着一种莫名的轻松说:“无妨,无妨”
“一切都会结束的”他说
何绣婥没听懂所以只能干站着。忽然见裴昭明缓缓抽出了供奉在案几上的长剑。
何绣婥看着他的侧面染上了一种漠然,他的眼睛里空荡荡的,像是没有影子人,慢慢的,聚集了一团白色的光。
何绣婥看清了,那是一柄剑。
就在两人各怀鬼胎时,宫殿的大门被人踏开。
何绣婥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新年他看到了裴昭明翘起的嘴角。
从前很多时候,裴昭明安慰她时都是这样的笑着,渐渐的她只要看见这个笑容就会安心。
“你来了”裴昭明说
从前。何绣婥以为裴昭明和裴昭文是皇室子弟里为数不多的人杰,裴昭明文雅若竹,裴昭文豁达似兰。
事与愿违,天下都错了。
裴昭文不再亲切是那位安慰弟妹的哥哥。他也不再将何绣婥当成一位娴静的弟妹。
“毒妇”他这么称呼她
他消瘦的双颊和那双凸出来的眼珠令何绣婥一惊,根本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单单看着他手上的刀,已经让她腿软。
三两下,男人的脚步迫近。
“去给文姬偿命吧!”
他的声音不再浑厚而且像老鸹一样难听,何绣婥甚至忘记了呼救只觉得心口上就是一刀。
没有太多感觉,但就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直到他毫不犹豫的将刀刃抽出去时才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痛感袭来。她要张嘴喊叫却没有了力气。
不过没一会,她就没什么感觉了,全身是麻木的。很快就没了意识。
她看到了裴昭明,他的嘴角依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命硬
何绣婥从不知道自己命这样的硬。
木兰都已经在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她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悠悠转醒,吓得宫人们一愣愣的。
最床边一位太医刚沉重的宣布她回天乏术后来她就醒了,太医的脸色五颜六色的,为自保跪的倒是快。
木兰反应过来了,袖子擦了擦甩出来的鼻涕,急忙朝门外喊道:“快,快,拦住江公公,娘娘没死,娘娘没死”
何绣婥有些昏沉只觉得肠子和胃都被一股大风搅在了一起,喉咙也异常干涩,不停的吞咽口水来润色。
她艰难的张了张手。
手边,木兰端来一盏水。
她很饿,所以木兰在太医的叮嘱下为她端来了一碗小米粥。
甚至顾不上礼仪风卷残云般的进食。
在床上,一躺就是月余。削尖的下巴恢复了圆润。
何绣婥闲来无事就在殿内供奉了一座佛像。
佛像是男身女相,何绣婥恭敬的拜了又拜。然后将夜间抄写的经卷丢在火堆里。一厚沓经卷也不过几个顺息就成了黑色的粉末。溅起的火花蹦到了何绣婥纤细的手指上,她却没什么反应。
木兰在她醒后告诉她,是龙虎卫同十数位将军救驾有功,陛下亲手砍下了河西王的首级。
可是……分明不对!
何绣婥记得那天。
就在太后的寝殿,她立在门外听见门内太后问皇帝可有能够调动的人马,皇帝很是平淡的说:“无”
后来太后的娘家傅司马进宫了好几回。
何绣婥忽然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这才觉得手上的感触分外惊人,猛的缩回手。
裴昭明既然对太后都有杀心,那么自己呢?
何绣婥心里仿佛有了千斤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腿上的疼痛感也渐渐袭来,微微侧身竟然是动也动不了了。
何绣婥忙喊来木兰。
“去为我端碗来”她说
战乱后,也不知道何黄一去了哪里,一直不知道人,幸好何绣婥谨慎,所有方子都存着。没了他在身边,以往要千难万险才能喝到的止疼药也是张嘴就来。
何绣婥有时候想想自己,还不如一道去陪太后算了,总好过日日夜夜受这种病痛折磨的强。
她喝完,睡了一觉却来了一位丽人。
“回娘娘的话,是贤妃娘娘”
“去请吧”何绣婥说
在处理河西王时因为皇后生命垂危,太后又已经自戕,因而裴昭明提拔了一位不得宠的美人上来。
“妾许久未来,皇后可好了许多啊”
贤妃是个妙人,常常快人快语。跟何绣婥在一起聊天,也不嫌她话少,也不过分拘谨。
当然,何绣婥知道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何家已经在剿灭叛贼的途中不慎身亡,何家嫡系覆灭殆尽。
而贤妃的母家方氏,正是清贵门阀中的佼佼者。
“还好,只是有点无聊”何绣婥老实的说道
贤妃捂着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