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径场有几个附近小区出来跑步的居民，还有些特意来晒太阳的老年人孩子。
“南方。”
“嗯？”太阳有些刺眼，南方拿手去挡。
“如果没有我，你会做什么？”程隽问道。
南方眼皮跳了一下。
“什……什么？”
“你把你的人生重点，过多地放在我身上……你应该仔细想想，自己究竟喜欢什么。”程隽看向南方。
“我喜欢你啊。”南方立马答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程隽，你究竟想说什么？”南方笑着问。
“系里给了我一个美国交换生的名额。”程隽终于说出了口。
“美……美国？”南方的笑容僵住，“哪个大学啊？”
“UCB，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
“看来老韩说得没错……”南方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我们早就应该交流一下以后的事的，我就是……我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程隽远远看着跑步的人，面无表情。
“老许还提醒我呢，毕业后我们可能异地恋，我还心存侥幸……想着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呗，再不济，这还有一年半呢，毕业后的事还早呢。”
南方越说神情越黯然，“那……要去多久啊？”
“一个学期。”
南方一听，脸色缓和了些，甚至有些喜色：“那也就是说，暑假你就回来了。”
“对。”程隽看着她。
南方收拾了下心情，扯出一个笑：“一个学期也没有很久嘛，我会乖乖等……”
“是为了方便明年申请读研做准备。”程隽打断她，“我回来以后，会申请UCB的博士研究生。毕业后，我会去美国读研。”
南方愣了半天，才想起来问：“那……”
“五年。”程隽低下头。
冬日暖阳和煦。
南方干笑几声。
“其实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也让我早点知道，我不在你规划的未来里面。”
程隽抬眼看她，反驳道：“并不是你不在我的未来里，而是，你的未来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我不想你一直被我的人生裹挟着前进。”
“那我可以考托福可以考雅思，我也可以去美国的！”南方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你想要的吗？”程隽淡淡反问。
“我不知道……”南方没了底气，鼻头一酸，“我只知道，我不想和你分手。”
“许南方，你知道吗？”
程隽就坐在她身边，却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数学，是一门最简单的学科，也是最复杂的学科。它是不依赖于客观世界，纯粹于人类理性中开拓出来的伟大建筑，当我站在它的地基上的那天，我就知道，这一生，我可能都不会放弃对它的求索。”
“所以，这是一件我不得不做的事情，这也是我能选择的最优的一条路。”
由G大本科到加州大学博士生，从中国数学学术界走向美国乃至世界数学学术界，与更多人交流博弈，穷极一生，敬畏它，追求它。推动这个基础学科前进，哪怕一小步。
南方看着程隽的侧脸，她发觉，其实程隽从来都没变过。
他一直都在这条路上坚定地前行，从未犹疑。
“你应该去……”南方抹了抹刚掉的眼泪，微微一笑，“程隽，你知道吗，我对你一见钟情就是因为，认真学数学的你真的真的特别帅。”
“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他的意义。你有天赋，不该被埋没，更不该浪费。”南方揪成一团的两只手慢慢松开，“至于我，我会好好想想的，我究竟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希望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南方看着头顶普照众生的太阳，倏地站了起来。
腿都坐麻了。
“程隽。”
程隽仰头看南方，但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眼。
“嗯。”
“我好喜欢你啊……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最最喜欢你了。”
程隽低下头，鼻头酸了：“……嗯。”
“我可能还会继续喜欢你的，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能不能再喜欢别人了。”
许南方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很快，南方就被搂紧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许南方，五年，不是五个月，也不是五天……”程隽说的话也带上了鼻音。
“我……我知道。”许南方把脸蒙进程隽的衣服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田径场空旷，竟没人注意到这一对哭泣的恋人。
“所以……”
“程隽，我……我们分手吧。”
程隽，请不要顾忌我。
从我走进你的人生开始，就好像不停地在给你惹麻烦制造问题。
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拖你的后腿了。
天高海阔，请你一定振翅高飞。
“妈妈，看台上有个哥哥在哭哎。”小女孩穿着小棉袄格子裙，语气可爱。
“还真是……”母亲往女儿指的方向一看，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孩站在上面，自顾自地流眼泪，“这大中午的，这是怎么了……”
“妈妈，哥哥哭得好伤心啊……我们要不要带他买糖吃啊？”
“宝宝，哥哥的难过可不是吃糖就能解决的哦。”
“那他为什么难过啊？”
“可能是和人吵架了吧……也可能是恋人分手了。”
“妈妈，什么是恋人啊？”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许南方，五年，不是五个月，也不是五天。
我怎么可能开口让你一直等我？
第89章 如泣如诉
程隽一开学便走了，白麓和室友去了机场送他，那天，程隽等了很久，也没等到许南方。
那天，许南方也是真的没去。
她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看郭德纲相声集，一边看一边哭，直到把一包抽纸用完。
宿舍几个女孩看不下去，变着法子地给她转换心情。
酒吧。
“男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今晚不醉不归……”陈茉把酒杯递给许南方，“你不是最喜欢喝酒了嘛，今晚敞开喝，你想喝多久我们陪你多久！”
“对，我和夏至酒量这么差，也陪你！”陆等和夏至点头附和。
许南方却握着啤酒杯，呆呆地盯着它：
“去年程隽过生日，我们喝的就是这个牌子的啤酒……”
“……”众人。
电影院。
“这可是最新上映的喜剧电影，口碑可好了，包你乐开花！”陆等把爆米花往南方怀里一塞。
南方机械地往嘴里塞爆米花，一边说：“上次我和程隽看电影，买的也是9排12座……”
“……”陆等。
“我们看的也是喜剧电影……”南方恹恹地说。
此时电影开始播放。
南方却突然“哇”地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哭了？”陆等。
南方伸手指着大银幕里的明星：“上次那个电影里面……也有他！”
“……”
惠风书店。
“夏至勘测过了，这一个书架外加这个角落里，全是三无言情小说和三俗漫画，今天你就在这儿窝着看到爽，怎么样？”陆等搂着夏至做她的发言人。
南方看着一排排花花绿绿的封皮，随手抽了一本出来，一屁股在地板上坐下，默默看起来。
三个人眼神交换：……总算安静了。
可看了没五分钟，三人又听到一阵低低的呜咽，低头一看，南方的肩膀抖得像筛糠一样。
“又怎么啦小祖宗？”陈茉无奈地蹲下来。
南方一边指着小说一边抹眼泪：“这个小说男主角……和程隽一样的毒舌冷漠！”
“……”
经过几天的尝试，宿舍三人终于承认了程隽在许南方心里无处不在且无法磨灭的地位，不再做徒劳的挣扎，四个人一起打道回府。
陈茉新换的卡宴里。
“陈茉，我听听你这新车音响啊……”陆等来了兴致。
“听呗。”陈茉不以为意。
陆等打开多媒体，把音量调到适中。
老鹰乐队主唱沧桑的声线在车内环绕。
很快，车里又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陈茉看一眼后视镜，许南方的眼眶又红了。
“姑奶奶，又怎么了？”
陆等看了眼显示屏，立马顿悟，小声解释：“这首歌叫《Hotel California》……加州旅馆……”
“……”
“你说这个王八犊子，他要早有计划要走，他早说啊他，非得把情根深种了，两个人情深深雨蒙蒙了，自个儿跑去美帝了！有病！”陈茉一边开车一边抒发暴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