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会儿，又想——
这条路要是走不完就好了。
他可真想牵着这双手走个三天三夜啊。
第80章 乡愁
同一天傍晚。
陆等上完最后一节刑事诉讼法，慌慌忙忙来到24小时便利店换班。
“对不住对不住，今天老师拖堂还赶上堵车。”陆等换好工作服，替上同事。
“我猜到了，你看你喘的，那么着急干嘛……不差这几分钟。”同事丹丹也是个在读学生，所以两个人互相体谅得很。
“权当锻炼身体了。”陆等一笑。
“行，那我下班了，你晚上一个人小心点。”丹丹挥手。
“放心吧。”陆等摆摆手，这会儿才把气喘匀了。
陆等今天轮的晚班，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一点。因为是周五，今天的人流量比工作日多了一倍不止，陆等不停地刷码收银，竟没有多少歇一会儿的时间。
直到快要11点了，陆等才得了空伸个懒腰。
肚子也叫起来。
中午因为下午的法制史考试也没吃几口，晚上更是慌得面包都没顾得上咬，现在弦突然松下来，第一个感觉就是饿。
陆等看了眼街道上的寥寥行人，也知道换班的同事就要来了，一咬牙，从货架上拿了一块面包，回到柜台自己给自己收了银，然后撕开包装侧过身咬了一口。
饿的时候真是吃什么都好吃得不行。陆等心满意足地想。
直到店里因为有客人推门而响起“欢迎光临”的温柔女声。
陆等还算熟练地收起面包，面带微笑，看着来人：“欢迎……”
“……光临。”
许西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结打得笔挺，鼻梁上挂着副眼镜，看到她表情都没变地继续走进去。
等待许西来收银的这两分钟里，陆等心如擂鼓。
偏偏这时候店里没进来其他人，她也转移不了注意力，眼角的余光全在他身上。
他选了一瓶咖啡，他走过来了。
“没吃饭吗？”许西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陆等嘴角的面包屑。
陆等拿着咖啡扫条形码，机器却一直没反应：“……什么？”
许西却没说话了。
陆等无奈，只好手动输入。正输入着，同事来换班了。
“先生，空腹最好不要喝咖啡。”陆等改口用陌生的口吻提醒道。
许西看她一眼，从柜台旁的货架上又拿了包烟，说：“加上这个。”
陆等低着头扫码，这次倒是一次成功。
“陆等，得了，你赶紧下班吧，还得回宿舍吧？”同事换了工作服走过来，提醒道。
陆等把小票递给许西，不敢看他的眼睛，嘴里应和着同事：“好，我这就走了。”说完连“欢迎下次光临”也忘了说，径直跑进更衣间。
除了因为许西在的原因以外，必须赶在门禁11:30之前回到宿舍也是她必须着急的理由。她换上衬衫牛仔裤背上包就往外跑，最后一趟公交11点发车，她所在的这站很靠前，她没法闲庭信步。
手机正在这时候震动起来，她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接听：“喂，姆妈，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说着，推开便利店的门。
路边停着一辆车，男人站在车门边，右手衔着一根烟，烟头燃着火星。这一幕就这么印入眼帘，陆等脑子突然放空了，电话那头说的什么完全没听进去。
“姆妈，你刚刚讲啥子，我走神了。”陆等逼自己无视对方，收拾心情，问道。
“囡囡，你奶奶不行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等的脚步戛然而止。
听完电话，陆等胸口涌上一股反胃的感觉。
没一会儿，就弯腰呕吐起来，但因为腹中空空，只能不停干呕。陆等突然觉得脚下虚空乏力，左手不禁试探着要去扶墙。
一只手就这么撑住了她臂弯。
“出什么事了？”许西说出口的话带着烟味。
“没事……没事。”陆等挣开他的手，甚至还抬头朝他笑了笑，虽然那笑比哭还难看。
“陆等。”许西又抓住她的手腕。
“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家一趟，实在不得空，我先走了。”陆等说着，又要挣脱。
这回许西使了力，没让她得逞。
“家里什么事？”
陆等心里正乱，见许西这难得蛮横的样子，一时恼羞成怒：“许律师，不，许大哥，你说的话我都没忘，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再没打扰过你了，麻烦你……也别掺和我的事了。”
许西眼睛眨都没眨，问她：“你要怎么回家？火车还是汽车？”
“这个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话是强硬的，陆等的语气却没那么有底气了。
许西一只手抓着她，一只手掏出手机翻看，片刻后把手机放回口袋，双手搂着她手臂把她往车上带。
“你干嘛？”陆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查过了，到你老家没有通高铁，火车也只有几班，最早只有明天早上六点的，汽车虽然排班很多，但远不如我开车快。”许西把她摁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你……”
没等陆等问出口，许西就答了：“南方说起酒的时候，提过你们老家特制的米酒很好喝。但我不知道具体地址，你得告诉我。”
陆等默了良久，才道出地址。
许西的表情这才缓和一些，把车门关上。
陆等老家在邻市农村，爷爷奶奶都是地道的农民，爷爷早逝，父母外出务工，陆等从小被奶奶带大，是农村里典型的留守儿童之一。虽然隔着一辈，奶奶却是这世上最疼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支持她大学学法的人。
她想起高考后填志愿父母反对她学刑法时，奶奶就坐在那条经年累月的矮板凳上，一边择菜一边说，她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好不容易带大的大学生，在家里勤快懂事，在学校从不惹祸，学习也永远名列前茅，也不知道两个什么也没管过只寄过钱的人有什么资格干涉年轻人的想法。
车窗外夜色沉沉。
陆等侧过脸，偷偷抹了把眼泪。
“抽屉里有水，我没喝过，后座上还有同事送的蛋糕，你吃一些。”许西提醒。
“谢谢，不用了。”陆等看着窗外。
“如果是要去见什么人，你更该吃饱喝足，让她放心。”许西心里猜了个大概。
“我奶奶快不行了……”陆等侧着头，许西看不清她的表情，“突发脑溢血……现在在医院里头，她原本身体就不好，我不知道她能撑多久……”
许西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把油门踩得更狠了些。
“不管今天能不能见到我奶奶最后一面，许……许律师，谢谢你。”
高速上，车窗外风声呼啸。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车子停在了途中一个服务区，许西去了洗手间，陆等也下了车，站在车边，抬头看了眼夜空，又看了眼不远处走回来的许西。
这时，陆等的手机又响了。
她连忙去接。
这通电话打得极短，不过十几秒。妈妈只在那头说了一句话：别去医院了，直接回家。
陆等挂了电话，就那么直直站着，肩膀开始慢慢颤抖。
许西走到她面前，看到一张泣不成声的脸，上前把她抱进怀里。
陆等揪着许西的西服，仿佛抓住了一块浮木，不禁哭得更大声。
许西轻抚陆等的头，仿佛在安慰又仿佛在叹息：“都会过去的。”
凌晨近三点，陆等终于到了家。
因为太早，村子里只有鸡叫声。
陆等看着自家的灯火通明，知道奶奶已经回了家。
和她的老桌子老板凳团聚了。
第81章 一根红绳
凌晨五点，陆等袖子上多了块黑布，端了一碗面条走进房间。
房间里有张写字桌，许西坐在桌前，陆等把面放下。
“今天还没来得及买菜，家里没剩什么，只够做碗面条。”陆等坐在自己的床上。
许西看了一眼青菜新鲜煎蛋圆整的面条：“你吃了吗？”
“我不饿。”
“我也……”
“我特意做的……”陆等打断他，“不要浪费。”
许西看她一眼，知道自己拧不过她，开始动筷子。
“吃完……你就回去吧许律师。”陆等坐在床边，“招待不周，不要见怪。”
许西放下筷子：“我回去了，你会乖乖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