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姑娘带了平日里最喜欢的花茶点心。”赖妈妈揭开热气腾腾的雕花食盒。
食盒上的点心发出甜香,和温暖的氛围融为一体。
“母亲不来吗?”菲絮手里拿着一块小酥饼递给赖妈妈。
“大娘子因府中诸多事务难以推脱,先让老奴来伺候姑娘。”
菲絮听了点了点头,莹润的手臂从食盒里面拿着小点心又递给赖妈妈。“妈妈快吃吧,这个点心做的极其地道。”
赖妈妈见姑娘如此懂事体贴,眼睛都欢喜的眯成了一条线了。“哎,哎,我这就尝尝。”她咬了一口。“哎呦,别说,这味道还真不错。欢喜铺子里的糕点做的越发劲道了。”
一路上轿子颠簸的狠,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舒适快捷,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似乎更加亲厚。
轿子外是小贩的呦吼声,渐渐地小贩的声音也远去,留下的只剩下车轮轱辘的行驶声。
车内依旧笑声连连,和轿外的嘈杂融为一体。魏菲絮捏着笑僵的脸,又找了一个话题:“赖妈妈,您服侍母亲多久了?”
赖妈妈想了想。“姑娘,老奴是大娘子从家里带过来的。”
“母亲嫁入魏家后过得可好?”自古婆媳难相处,不知古代婆媳关系怎么样。
“大娘子,刚到魏家的时候便被祖母害的失去了一个孩子。”
“这样啊……”看来婆媳问题是自古以来遗留下来的历史性难题。她手里摸着温暖的狐皮大氅,眸色低垂,倾耳细听着。
现任魏家主母是继氏上位,原先是魏家家生子的丫鬟,后来姿容出众被老爷看上,一夜就中了头等大奖。
魏渊也就是魏菲絮的父亲,他的母亲在他刚出生就噎了气,具体死因就如同一张窗户纸。可现在时局紧张,没有人想捅破,包括魏菲絮的父亲。
这个继母善于伪装,人人皆道魏渊有福气,如此体贴入微的继母到哪儿找去。那时候,魏渊还不知真正的母爱是什么样的,便也没反驳。
直到顾氏和魏渊喜结良缘,魏渊才彻底醒悟。
第三章
婚事第二天,顾氏被继母下了脸面,新婚之夜刚过,继母以绵延子嗣为由,赏了几个小妾。顾氏左右为难,伤心难过,又怕丈夫说自己善妒。
魏渊体察到妻子微妙的心情,第一次违抗,二话不说轰走小妾 。
婆媳争斗愈演愈烈,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顾氏怀了孕,继母再次以顾氏不能侍寝为由,朝魏渊的房里塞了几个美妾。魏渊没忍住寂寞,破了防线。第二天谣言四起,皆说顾氏不容妾室,刁蛮嫉妒,不守妇道。顾氏身在其中,情绪波动太大,导致胎位不稳流了产。
从此夫妻产生隔阂,顾氏一气之下跑回顾家养月子。那时,魏渊心怀愧疚,拜会了老丈人好几次,未果。
最后,魏家大家长魏老爷子出面,带着魏渊登门道歉。顾氏这才一解前愁,最终原谅了魏渊。
此番之后,遥言再起。贤惠妻子气回娘家,魏家嫡长子宠妾灭妻。
“人啊,一旦吃了亏才知道别人心底的小算盘。”赖妈妈不觉感叹道:“还好,主母眼光好。这件事没过多久,老爷就带她去汴京做官去了。”
“父亲真有本事。”她亮着大眼睛,仰着下巴骄傲的说道。
“小鬼机灵。”赖妈妈欢喜的望着她。
“哼哼。”她揪着小嘴。
“姑娘,承恩寺到了。”
赖妈妈下了车,哈了几口热气,跑到寺里。
金陵冬天太冷,魏菲絮坐在轿子中只掀开帘子一角就哆嗦的收回手。寺庙门口,是一棵斜歪着躯干的槐树,枯叶落了一地,夹杂着夜里未化的残雪。
赖妈妈缩着身子赶到寺中,小和尚回道:“净空师父不知云游何方,只留下一句话,机遇未到,不如不会。”
赖妈妈有些失望,跟着菲絮一路默默不语。
“姑娘。”赖妈妈正要安慰。
“无事,下次再会也不迟。”
黄昏了,菲絮抬眼便是一片嫣红藏橙的浮云,远远的和屋顶上的飞檐挨在一起,渐渐的天色暗了些,全然看不清了。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顾氏抱着手炉在朱红大门避风口处等着她。菲絮一时感动,没等到下人去扶就跳下车扑到顾氏的怀里,喊了好几声:“母亲……”
“瞧你好似好几日未见到我似的……”顾氏摸着她的头,知她心里不舒坦打趣道。“我要是明儿个回娘家,你是不是要拖着油瓶撒泼了?”
“孩儿哪有这般泼皮的,母亲就知道调侃我。”菲絮揪着小嘴哼了一声。
——
屋内烧着火盆,丝丝暖意汇入心田。
“今天你出去白跑了一趟,可别落了风寒。”顾氏边绣着绡帕便说道。
菲絮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才不会呢,我现在身子可壮实了。”
“我瞧着姑娘是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了。”一旁的嬷嬷打趣道。
菲絮很快被顾氏手里的刺绣吸引了目光,眼眸中:一双素手轻巧熟练的来回穿梭几下,一朵小花赫然立在丝帕上,惟妙惟肖极了。
她拿起一旁的针线和帕子照着顾氏的针法绣了几下。
很显然,效果不尽人意,花朵是绣的成样了,但针法凌乱,毫无章法。
菲絮将东西一扔。这朵丑花,果然警察的手都是用来打架的。这种女子的玩意儿,果然还是要弱女子去玩。
“绣的帕子呢,给为娘瞧瞧。”
“……”
菲絮捏着衣袖里的帕子,僵直的不敢动。
“絮儿!”
顾氏放下了绣绷,蹙着秀眉望着她。
“娘亲……”菲絮卖下脸去撒娇。
“母亲~儿觉得这个花色最好看,你觉得呢?”手里的帕子悄悄的藏的更深了些。
顾氏静坐一旁,不为所动。对于书香门第的小姐来说,必须要会的五样东西琴棋书画刺绣必须样样不能落下。
可惜女儿不上路子,她三岁时,打破了天青八仙桃枝盆,太奶奶寿辰时姑苏侯府的赠礼。明知道犯了大过,缩着脑袋躲在桌下不愿出来。
五岁时,和清蓉在庭院里玩。两个不丁点大的女娃,为了一串绿葡萄上的一颗紫葡萄,将整个葡萄藤扒拉落地。见到为娘的就道:“母亲,这葡萄架太脆弱了,我小石子轻轻一砸,它就这样了。”
七岁时,两只肥糯糯的小手从厨房中偷拖出一只胖鹅,鹅嘎嘎嘎的一路叫着。她气喘吁吁的拽着它的脖子甩到了河里,弄得厨房小厮拿着菜刀去追一只鹅满湖的跑。她倒是好,看到长辈过来,还若无其事的站在一旁念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背完了,还撒娇卖萌的要奖励。
有些东西太多了,反正她这女儿太调皮了。
菲絮心虚的咽下三四口口水,就等着顾氏发话。
顾氏放下手里的刺绣。“拿出来,为娘不怪你。”
不怪我?多么好听的三个字啊。魏菲絮眼前一亮。看来,这姑娘的刺绣功底并不怎么样。
顾氏稍显温和,菲絮结结巴巴的不确定道:“母亲,可是当真?”
顾氏瞧她畏畏缩缩的小模样,宛若软软糯糯的雪团子,便点着头“嗯”了一声。
菲絮这才掏出衣袖中的绡帕,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顾氏对着烛光定睛一瞧。
“就在承恩寺回来病了几天,技艺便退步成这样,连针法都忘了。”顾氏把丝帕丢在桌上,直视着她。
“……”她还是乖乖端正坐着吧。“母亲说的是……”
“你的刺绣本就未有几分长进,如今更是滑到山沟里去了。”顾氏越说越急切,火气腾腾的像是过山头的火车。
菲絮点头:“母亲说的极是。”
“你也休怪母亲说你,你瞧瞧旁人家的姑娘,哪个拎出来不比你强?”
顾氏瞧她低着头,便拉着她的胳膊道:“可委屈?”
“不委屈。”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顾氏揪着她娇俏俏的鼻子,放柔了声音。“母亲就你这一个孩子,说这么多就是怕你被丈夫被娘家轻视。”
魏菲絮擦着眼角的泪水,吸着鼻子打马虎眼道:“母亲,絮儿饿了。”
她摸着小肚子,两只眼睛试探性的望着顾氏。
“母亲,你听!”魏菲絮捂紧小肚子,揪着小嘴撒娇道。
“咕~”肚子很听话的发出来一阵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