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童谣一出,足矣毁了一名男子。
这也正是顾廉二十未娶妻生子的原因,也有魏菲絮见到他的逗趣之语。
顾氏将她的细微表情落在眼底,她纤细的柔夷落在她的发鬓,在几缕细丝中缓慢温柔的抚摸着。
“说起来你那小舅舅姿容可是顶顶好的。”顾氏又深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生来病弱不说,还有不足之症。”
顾氏望着窗边的做工精巧的梅瓶,随即起身从上面的梅枝上摘下一朵梅花,花瓣艳丽非常。她轻嗅了一口,转身笑着望着若兮。“就像这枝梅花,虽美但却短暂,花期一过,什么便没了。”
她停顿了一下,望着女儿失了神。
那时候,曾有一名男子也是这般。
可惜,桓王府早已满门抄斩了。
魏菲絮拉着顾氏道:“母亲是在说舅舅吗?”眼神里也有微动。
确实,大多美好的东西都是易逝的,比如这花,再比如她这个身躯的主人。
顾氏回过神,轻点她的额头,啐了一口道。“鬼机灵。”
她微微一笑,不在言语。
顾氏嗅着红梅的幽香缓定心神,拉着她坐定,给她鬓角别上一枝红梅。
“想当初母亲和你父亲定亲时,他便在我的发髻上插了这么一枝。”
顾氏温柔的面庞中有些小女儿的娇羞。“你父亲还说我爱梅,便将府里都种满红梅,待来年初冬和我一起赏梅喝酒。”
菲絮噗嗤一笑。“母亲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些那些的真是羞人极了。”
顾氏也不恼,拍着她的脑袋道:“母亲说这些,无非就是告诉你,以后找郎君可就得找这样的,能陪你风花雪月,亭台赏雪的。又能为你挡住风霜,护你一世周全的。”
魏菲絮坐在镜子前看着耳畔那朵红梅,呆滞了好一会儿。她真的能找到这样一个男子吗?她还没谈过恋爱呢。
第二章
大萧国采用的秦国统一后的小篆,字体和简体文字大有区别。
这一天,顾氏在寺中回来时,盯着手中的字条看了良久,依旧揣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字条上道:天机不可泄露,缘来则知其所云,知其所以云?其所言到底为何?
转而又想,顾氏为魏菲絮到寺中吃斋诵经,求佛保佑,化解魑魅魍魉。而有缘之人是谁?必定是所受困顿之人。那么……
顾氏匆匆到了内宅深处,踏过雕花长廊进入魏菲絮的闺房。
此时,寒风吹得正经儿,魏菲絮坐在榻上,周围一圈被锦褥紧紧包裹着,远远就似一个棉花团子。
由于昨夜雪下得汹涌,今儿个廊道又未及时清扫完,丫鬟的脚步声也尤为清脆。明月听外头有声音,便掀开棉帷一瞧,竟是大夫人来了,转头通报道:“姑娘,主母来了。”
“唔……”她缩在里面,不争气的只哼唧了一声。
“姑娘,主母来了!”明月见里头没有动静,踏进内室又通报了一声。
“谁来了?”菲絮从棉衾里面探出头来,声音依旧的懒散。
明月被被褥里冒出的头颅吓了一跳。稳定心神才道:“主母……”
话音刚落,顾氏踏进了内室。
魏菲絮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举止不雅,全无规矩可言。将养了半个月真是越发没了样子了。
明月在一旁坐立难安,瞧着主母的眼神浑身直哆嗦。
菲絮则笑嘻嘻的摸着额头碎发,从被褥里面爬了出来,动作麻利的跪拜在顾氏面前:“母亲,大安。”
瞧她欢欢喜喜的样子,心里那份计较也散了去。“快起来,可别着凉了。”
若兮:“是,母亲。”
“今日可好些?”她顺势拉着菲絮坐在了香妃榻上。
魏菲絮瞧顾氏话语中透露了几分温柔体贴,移着身子坐的离顾氏更加近些。“好些了,药也吃的分外爽快。”您就别操心喂我吃药了……
说道此处,又见顾氏只轻声“嗯”了一声,似是心中有事。“母亲?可是什么事情要说?”
顾氏点了点头,低眉便从红遍地朵花宋锦衣袖中,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她。
她心知此刻不能多言,便默不作声的接住了。趁顾氏吃茶时,悄悄的拿着字条看去。“既来之,则安之?”后面还有一个莲花印记。
当然,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一个印记罢了,写这个的人还真是无聊。
她顿了一秒,又蹙着眉头望着顾氏。给她这个,莫不是说的是她?那……
这文字不似时下的文字,所写之人,怕也和她一般处境。
想到此处,魏菲絮心里触动了几分。她攥紧手中的布帛,一双眸子望顾氏。“母亲可知道,这所写之人现居何处?”
顾氏放下手中的茶盏。“今日一早我便去了承恩寺,里头的高僧给我的。”
魏菲絮眸子中出现一丝波澜,很快又平息下来。
也罢,事事发展皆在人为。她将纸条塞进衣袖,对顾氏释然一笑。“母亲,明早我想去哪儿看看。”
顾氏见她身子薄弱,似乎还没恢复的好。“你的身体?”
“无大碍,母亲。”若兮忍住了一阵咳。
“可了然其中意思?”
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不知,不知才想去的。”
顾氏一听,也有些无奈。“你啊,自小就是个鬼机灵儿。”
魏菲絮一羞,嘻嘻嘻的摸着头傻笑。
“母亲,夜深了,您肯定累了,不如早些休息?”
顾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好,絮儿最是懂事。”递给她的字条便也不再过问。
……
一月微寒,尤其是天渐亮之时,最让人感到冷意。
明月和一帮丫鬟服侍她洗弄,柔软的锦帕几番搓洗才担在黄花梨面盆的架上。
精美纹饰的官皮匣中,玲珑排布着几瓶玉白色瓶罐,有脂粉、香膏、头油。明月不时拿起脂粉给菲絮涂抹着,脸上的黛眉轻轻一描,朱唇薄抹,整体装扮便完成了,却耗了不少功夫。
菲絮望着铜镜里乖觉可喜的面孔,盈盈眼眸,黑白分明,带水且有情。
和顾氏有六七分相近,但风姿绰然的韵味却少几分,应该是年龄太小的缘故。
她拍了拍衣袖起身踏出门槛,便看到周边木质走廊,四方环绕式,有北京四合院之感。却又有别于北京,因是金陵,更有几分水乡的柔情秀丽。
回廊围着一颗石榴树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红线,徐徐飘荡。周围也摆着几盆花草,并未开花,却枝叶葱茏。花草上方挂着三个鸟笼,高低错落,极为别致。
远远一看似是鹦鹉之类的鸟,在一月和煦的阳光下唧唧咋咋。
整个庭院来来回回行走着两个粗使丫鬟,粗使婆子。
出去便是一段小路,两旁种植矮枝的花草,再边上就是几座秀丽的假山。
穿过去,便又是一座长廊,周边种着毛竹,攒簇着长在鸦青色大缸子旁,缸内种着荷花。边上是一口小井和缓缓流动溪水。
穿过月洞门便向右转看到有一户门户,便是客厅,中间是一个木质雕花条案,上面挂着楹联,匾额写着孝廉方正四个赤金大字。两排雕花扶手椅。
匆匆一看便转到外院,走出门房,看到一个走道十分的宽敞明亮,外面的朱红色大门站着几个小厮。
赖妈妈见姑娘缓缓走来,连忙上前给她笼了下大氅。
“姑娘,外面风霜大早些进轿子吧。”
赖妈妈是顾氏身边的老嬷嬷,是顾氏的左膀右臂,现代俗称:闺中密友。穿着打扮较平常丫鬟更为气派,对魏菲絮说话的语气也见底气。
赖妈妈替她系着披风锦带,由于人老了,外面又寒风瑟瑟,赖妈妈的手一直在抖。
菲絮立马握住那双手。“赖妈妈,您早些进来吧,外面着实冷的紧。”
赖妈妈和煦一笑,眼角的皱纹皱成了一团“唉”的答应一声。
但依然扶着菲絮进了轿子,自个儿在外面摸索了好一会儿,提了个食盒才进轿子。
轿内火炉升起,暖和了不少。魏菲絮一双蜀锦编织的牡丹金丝勾勒的緗色绣花鞋踩在莲花脚炉上,手里还捧着同等式样的手炉。
菲絮身上的雪白狐皮大氅是顾氏出嫁时最喜欢的宝贝物件。顾氏未曾披起过,每每只舍得拿出来看看。这种压箱底的贵重品,还是比不上她的乖女儿重要。
冬季的轿子密封完好,可见老祖宗的聪明才智。外面寒风刺骨,呼啦啦的使劲咆哮,轿内依旧温暖如春。菲絮的小脸蒸的发红,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望着棉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