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先担心自己真的失控,竟以龙形撞向赤霄,胸口逆鳞处,又是白衣染血。
旭凤反提赤霄,横剑肘前,欺身将剑刃压在他颈侧。寒锋的锐气透着警告与教训,却未再将对方的肌肤划伤丝毫。
“让你……担心了。”战场耽误不得半刻,润玉卖乖很快。
他气息微颤,额上冷汗涔涔,周身灵力仍泛妖气,眸中却已压下青绿异色,瞳仁黑亮清澈。
旭凤闭了闭眼,暖而不烫的灵力攀着剑刃渡往润玉身上,渐渐消解了他周身的穷奇残灵。
赤霄转而向下一挥,阵法光芒层层荡开,溃散哀叫之声更胜,又转而淹没在天界兵将战意愈盛的喊杀声中。
润玉催动些许水灵,勉强阻了伤处流血。再看旭凤这凶狠寡言的架势,看来是想速战速决,?一时半会应当也难理会自己,于是转头四顾,便要离开。
只是还未迈出一步,手腕又被旭凤攫住,对他吼道:“你又要跑哪去!”
润玉张了张嘴,没有料到他此时还要凭空闲置一个战力,计较些我可以不理你但是你不能扔下我之类的事。但他还是解释道:“……叔父那处无人看顾。”
丹朱那处,自然也是太微那处。
旭凤将他的手腕攥得更紧:“你不许去。”
临渊台下他曾看到另一场天魔大战。
他当然不是怕如今润玉也像那时一样,大义灭亲翻脸无情。
相反,他怕润玉今世太过心软纵容。他宁可那时的凌厉与决绝能在今日出现几分。
那份纵容给他一人无妨,小心保管便是,却绝不能落到旁人手中任人拿捏。
“他们有母后的寰谛凤翎相护。”旭凤补充,“制衡战局要紧,兄长为我掠阵便好。”
“你糊涂了。”润玉轻笑一声,“魔尊此战所图,不正是天帝。”
“是你糊涂了。”旭凤道,“走到如今,已经代价太大。”
他忘不了,这一世并不是因着幸运,才将过往抹去重来。
簌离仍然死了,甚至润玉也曾死了,事到如今不过便宜了旭凤,尽兴尝到些情爱滋味。
用以交换的,是润玉曾经耗尽了的寿数天年,是消散世间前投入临渊台中的最后一缕元神。如何值得?
若是走到如今仍不完满,他如何对得起他。
此生坎坷,本就是受前代牵累,如今也该让父辈自偿代价。
2.
焚阴阵中火舌肆虐,灼浪弥天,灵压敏锐而霸道,覆着整片战场。
火势本就易散难收,旭凤还憋着一股劲要战场冲杀,只管将灵力往阵中灌注,无暇多顾。
战场外围,便有冰蓝灵流,孤星逐月一般环绕游走。所过之处,烈焰伏顺收敛,不再蔓延烧灼无辜原野。
太微周身环着阵法,范围很小,却光华亮烈,是荼姚寰谛凤翎的色泽。
他透过金色的护身阵,望向战场中的一片火红。一线荧蓝在其中时隐时现,不甚起眼,却不容忽视。
润玉依了旭凤所言,当真在掠阵。他身处战局之外,立于云端,冰剑倒提贴着笔直的后肩,一手结印。胸前殷红一片,是新伤未愈,身形却没有半分倾颓示弱,将白衣的素净皎洁十成十地舒展开来。
他微皱着眉,眼中光彩流转,映着火凤灵力的赤红光亮。
旭凤的战意从未如此之胜。
此前出战魔界,若是单挑威慑能够奏效,他便就此了事。他也带兵,知晓军中血肉真情,不愿因那一二上位者的野心,轻易闹得涂炭生灵。
而今他明白,生与死,此生彼死,本就难以两全,不必手软。
他尝透生死之痛,也要将这伤痛加诸敌军,让魔界再无还手之力。
死一千一万个魔族士兵,至多抱歉几日,便要回去庆贺战功。
但若是没了一个润玉……
火灵的热浪有如云涛,仿若狂野失控,泄洪一般,往八方流溢铺散开去。
一如簌离自尽那日,漫溢涤荡九霄云殿的应龙水灵。
赤红与冰蓝两色映在太微瞳中,在他目光中激起波动。
他按着胸口,仿佛这样便能压住自己的念头,不被观心咒所察觉。说来可笑,识海中虽有咒文纠结笼罩,心头却莫名一松。
或许是因为,旭凤与润玉,不再看着他了。
无论是因蔑视,释然,还是失望。
为人君,为人父,皆不是轻松的事。
他想尽办法斗过廉晁,娶了荼姚,坐上天帝之位,不过是想为自己争一份公道。却不想,后来之人都仰赖他讨要公道,也无人念及他也自顾不暇。
旭凤尊他敬他,听他号令斩妖除魔,定夺万事。
润玉曾当他是救命稻草,为了簌离一命,跪在他面前百般哀求。
那时他是作何反应?
或许显得有些不耐。
不是因厌烦那样追随与纠缠。而是心知,任对方再这样跪下去求下去,他也不过会让他们失望。
这一天来临之前,太微千方百计地打压遏制。
如今一切轰然尘埃落定,反倒省了诸多杂念。
太微灵识一收,已探到固城王藏身所在。
旭凤与润玉下了如此禁咒,虽然骇人听闻,却也是不会揭穿往事的保证。
而魔尊,于公是为祸天界,于私是握有太微的把柄,自然留不得。
而今,自己倒是要心甘情愿地尽了这天帝之责。
太微自嘲一笑,化形一道金光往远空掠去。
3.
这场战争的细节变得难以追溯。
后世只知天界大胜。天帝太微以真身相搏,诛杀魔尊。
双方战罢撤军后,战场上落得一片干净。尸骨尽被真火焚去,血迹与残阵被水灵冲刷,丝毫不留痕迹。
焚阴阵上当初叠了什么法阵,丹朱来到战场与太微争辩了什么,局中人讳莫如深,旁观者无处可考。
众仙只知,此一战是又一次的邪不压正,天界化险为夷。带着各处供奉,又来九霄云殿朝拜。
太微与荼姚携手上了玉阶,并肩而坐,金服玉冠华贵雍容,仪态端方如常。
唯一不同便是,身侧不再设座,两位殿下皆未列席。
4.
忘川一役,火神擅自开战,夜神伤重未愈。一个禁足一个养伤,都不能赴宴。
各有借口缺席的二人,实则正在凡间洞庭湖畔赏月。上元佳节,远岸有一簇簇的人家灯火。
若是直接卸去火神与夜神之职,太微自有理由不允。告假的理由,今后还需要想很多。
银辉之中,旭凤将玉石桌凳、酒盏瓜果一应变出,却特意只斟一杯酒,一面振振有辞:“谁让你伤得太重。”
“嗯,我自找的。”润玉顺着他的意道,似是可惜地把玩酒杯。
旭凤却仍不笑,待酒满了,也没有喝。他起身敛袖,正身面向湖心,酒香尽倾于地。
“簌离公主,”旭凤道,“父帝于您,始终欠了一句抱歉,旭凤在此赔罪。”
润玉停了手中的动作,将酒杯无声搁回桌面。
“你不必如此。”他也站起身来,“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他虽然至今未肯说,心中却再也不能自诩清白。”
观言观行,莫如观心。
“我能从那里向你讨来的,也只有那三言两语了。”旭凤望着天边暗云。
“此言差矣,”润玉走来他身边,“这不是还讨来了火神殿下。”
如此宽慰,正中旭凤下怀。他垂目握了他的手,抬眼笑道:“这倒的确是一份大礼。兄长待如何谢我?”
“我也不大了解凤凰的脾性……大约都喜欢些光彩夺目的东西吧。”
那是时光回溯也未曾改变的记忆。
一线流光从润玉袖中挥出,隐入深层夜空,引出万千流星。
-----End-----
这是一个各方都有所绝情也有所妥协的结局
似乎唯一的好结局就是水神风神没有死,另外旭润成功地谈了恋爱
不过世事不能尽如人意,我又不爱写主角金手指(/v\*)这是就是第一章说的“不彻底革[]命”
不是推翻政权自己上,而是限制上位者,或许没有手刃仇人的快意,但是至少可以结束冤冤相报的循环,这样旭润肩上的担子也没那么重可以放心谈恋爱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