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口中的“哥哥嫂嫂”也甚是奇怪。按辈分来说,他们比这女主子高,却没有住在正院东院,而去到西院住下。而且两人还并非同时到达这栋宅子,几个月前,先是那名看起来分外柔弱的“嫂嫂”住了进来,而后半月前那位“哥哥”才随着新主人到来。
更离奇的是,那哥哥嫂嫂对东院中的女子甚是恭敬,一点也不似平常兄妹。
这让王管事更加确信那名年纪轻轻却被人称作“夫人”的弱女子大有来历。
王管事这厢心思百转,只知道那女子身份特殊,大有来头,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位“夫人”就是他央国国母本人。
没错,室内之人正是苏婉婉。
早先被送来的,也是被她藏起来的宋怜儿。至于那“哥哥”,自然就是她出了京城之后尾随而来的欧阳砚。
坐在窗边,苏婉婉由婢女细细梳理她一头秀发,视线却飘忽在那片菊花之上。
心里有事,实在是无法解闷,只好央托王管事去买些花来赏玩赏玩。
两个月前,她出了京城,本以为只是散散心,却不想那人塞了不少人给她,照顾她的衣食起居。
因为离宫突然,她没有来得及在第二天告诉欧阳砚,她把怜儿藏在哪了。
然而没想到,杨恒毓竟然派了欧阳砚来保护她。
两个月间,她知晓欧阳砚暗中跟随她,所以故意兜兜转转,直到他憋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才肯罢休,带他到这里找到怜儿。
怜儿已经怀有身孕,肚子都挺起来了。见到他,红了眼眶却隐忍感情,只因她误会了他,以为他对她无情无义,却不想是有人从中作梗,才造成了两人间的误会。
在苏婉婉的证明与劝导下,欧阳砚对着宋怜儿承认了心意,打动了怜儿,两人这才重归于好。
从此一对有情人整日腻在西院里,你侬我侬,不知羡煞多少人!
而这两个月里,苏婉婉听说了很多宫里的事,也终于明白了杨恒毓为何愿意大大方方的让她离开皇宫,出来散心。
原来丞相柳清廷早有反叛之心。早在上次议和的行刺事件前,他就与管国有所往来。当时杨恒毓假意放权,便是为了引出这只老狐狸。
而柳清廷不察之下暴露了自己的罪行。他一掌权就停止了对管国的征讨,此举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又在朝廷内兴风作浪,大肆排除异己,自然树立了不少敌人。再加上他收受贿赂一事早已被杨恒毓知晓,证据确凿之下,杨恒毓开始了对他的肃清。
柳家被抄家,一干有关系的官员全都罢官流放,连宫里的柳贵妃都被打入冷宫,那些被柳清廷假传圣旨罢官的大臣重新被起用,大皇子杨骊麟被立为太子,彻底断绝了柳家的妄想。
只可惜柳清廷闻风落跑,抄家时并未逮捕到人。
而苏婉婉一行人一路上也受到不少刺客的刺杀,暗地里保护她的卫士有死有伤,要不是欧阳砚告诉她,她还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男人啊,总是为她想太多、做太多,却不愿意告诉她真相,让她自以为是的误会他,不相信他。
苏婉婉低头轻笑着,摸上自己的小腹。
这两个月里,她的月事都没有来,身子也变得倦怠许多,让她猜到了有什么事。
大概是她伤好了那次有的吧?
在生下骊麟后的几年,她确实会在受宠后喝下避子汤,然而再往后,因为每次都……呃,太累,他也不刻意说明,她自己也就渐渐忘了这回事。
以往总怪他对她太过无情,但是看清楚一些事情后,心态大大不同了。
她这次出宫,也不只是为了散心,更是因为那晚亲耳听到了他说他爱她,心下大乱,难以置信中却又有一种狂喜的欣慰感涌上心头,令她几乎要昏过去,才要找个借口理清自己的思绪,细细思索他那一番话。
确实如他所说,他为她做了不少,后宫的事都是她说了算,他从来不对她的做法说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都是先送到鸣凤宫去,任她挑选够了才分给其它纪子……
而她真的是为他做得太少了,仅仅是觉得对他怀有一份心意便可,却从来不去主动为他做什么。也难怪他会整天胡思乱想,猜测她跟欧阳砚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真是难为他这个堂堂一国之君了……
现在再去想想几年前他那些威胁的话,也不过是怕她离开而使出的孩子气手段罢了,实在也是对她上了心的证明呢。
“娘娘在想什么,笑得如此开怀,竟然像喝了蜜一样。”不知何时,扶着娇妻来到屋内的欧阳砚打趣地道。
自从出了皇宫,她很少如此放心的笑,多数时候都是心里有事似的思索着。
“哼!只管你们自己开心,也不顾虑‘妹妹’我的感受!”苏婉婉起身走过去,伸手扶住挺着肚子的宋怜儿。“我看哪,你们两个才是喝了蜜,整天黏来黏去的,也不嫌腻!”
“娘娘若是羡慕了,大可打道回宫。”把这个小天地让给他们这可怜的小俩口。
“欧阳,你、你真坏!嫂嫂,咱们不跟他在一块儿!”这男人嘴皮子真厉害,不过是让他晚了几天找到怜儿,竟然就这样一直记着她的仇!
“哎呀,娘娘,奴婢承受不起啊!”宋怜儿一直将苏婉婉当主子看待,哪怕已经是欧阳家的人了,还是改不了尊卑观念。
苏婉婉将人拉到窗边的榻上坐着,“嫂嫂,有什么承受不起的呢?欧阳算是我大哥,你就是我嫂嫂,还是唯一的嫂嫂。”苏婉婉暗示欧阳砚为她痴情,不肯再接受第二个女人,让她放宽了心跟着欧阳砚。
“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要不要‘哥哥’好心告诉你一下‘家里’的消息?”欧阳砚也走过来一手掌住宋怜儿的腰,一手拉来蒲团帮她撑在腰后。
“什么消息?”苏婉婉皱眉。
“天大的消息。”欧阳砚先卖了个关子,慢悠悠坐下,还品了一口茶。
“哼,不说算了!”苏婉婉难得展现小女儿的娇气,像是对家人撒娇一般。
“那好,我说了,你可要承受得住。”欧阳砚道,“京城来报,月前逃走的柳清廷联合早就潜入京城的管国叛军攻城,意图强行夺取政权。”
苏婉婉袖中的手暗自握起,说不担心那是假的。“结果呢?”
“结果被镇压,柳清廷终于被捕,身为叛军之首的他随即就地正法。柳家叛变的罪已经坐实,再也无翻身之日。管国元气大伤,彻底归顺我央国。”莞国跟柳清廷都想得太天真,以为除掉异己就可建立自己的王朝,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能从权势极盛的李太后手中夺回政权的杨恒毓,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将政权让给其它人?
苏婉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好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欧阳砚笑道:“皇上心思缜密,早就准备好一切了,还有赵王从旁辅助,侍卫长李密尽心保护,没让皇上受一丁点儿伤害。”
苏婉婉为他看出自己的意图脸儿一红,但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月前发生的事,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这个嘛,你自己想想不就知道了?”欧阳砚莫测高深的笑笑,还不是有人怕她担忧,暗地里下了命令不让任何人透露消息。
“那叛军攻城,你为何不回去助……助他一臂之力?”
“朝中又不止我一个大将,再不济也还有赵王殿下。更何况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一路上的刺客还真是难缠呢。”杨恒毓虽然对他心怀嫉妒,但始终把婉儿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尽管不愿,却还是派他来暗中保护她。
苏婉婉微赧。的确,为了她一时任性出宫,不仅明里有不少侍卫护送,也有许多暗卫随时接应。而柳清廷发动叛变,自然也对她起了歹意,派了不少人来刺杀,一波一波的死士,烧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也差点抵抗不住,伤损了大半。
“我、我很感激大家。”她这条命不仅仅是杨恒毓救的,起了最直接作用的还是那些以死为她挡暗箭的随从。
“说的什么话。”欧阳砚宠溺地笑笑,“这都是大家愿意做的。你是我们央国国母,理应平平安安的。”若是她真的有什么闪失,不仅杨恒毓难受,那些关心她的人,例如他,例如怜儿,例如赵王夫妇也都会万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