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才够消除她心里那股被他看不起的怨恨!
下午,严喜乐的俏脸仍绷得紧紧的,但她这人没啥了不得,就心胸较他人宽阔些,所以即便还气着,也比早上消了大半,加上这会儿有别的事引起她的注意,所以她很快就将上午与厉天行的那段不愉快完全抛诸脑后。
“你是说……要我和小杰他们在这等?”她看向一迳在马车里忙碌的男人问。
车厢里没传来声响,下一刻,厉天行便步出车厢,手上拿着包袱站在三人面前,两泓幽瞳凝视着她。
“对,你和他们留在这儿,七天后我若是没回来,你就带着他们回怒风堡找展少钧。”
他的话活像嘱咐遗言,让严喜乐攒起双眉,“你在胡扯什么呀!不成,我也要去,哪有主子自个儿上山采药,药僮在一旁凉快的道理?”之前也就罢了,他最早半日、最迟一日便会回来,但这回却要去七日这怎么成,她非跟不可!
此话一出,就见周家兄妹一致用着古怪的眼神看她,那眼神明白的说着—
有!而且他们眼前就有一个。
察觉两道目光明显的投射而来,严喜乐心虚的咕哝,“做啥这么看我?又不是我自己喜欢到一旁凉快,是某人每次都嫌我笨手笨脚,硬是不让我跟,我有什么办法?”
这回,又多了道如炬般的视线朝她看来,三道目光非常明显的说—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喂喂喂!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哪?”她双手叉腰,直瞪着那一身俐落装扮的男人,“我也要去,这回你休想将我抛下。”
“你不能跟。”厉天行断然拒绝。
他此次上山是为了寻找三十年仅开一株的洛蔓花,此花生长在杳无人迹的缈雾峰,能解世上百毒,极其珍贵,而愈珍贵的稀品愈难取得,这代表他这趟上山有一定的危险,他怎么可能让她跟着?
“我要跟!”她坚持。
“不行!”他脚跟一旋,转身便要离去。
“你要不让我跟,我便自己上山!”在他要施展轻功离去前,她大喊出声,成功让那高大的背影一顿,回头怒瞪她。
她毫不畏惧的走到他跟前,又说了一次。“听见没?你若不让我跟,我便偷偷溜上山。”
厉天行寒着俊脸与她对看,片刻才咬牙沉声道:“去把你那身碍手碍脚的衣物换下。”既然她非跟不可,至少得换件不会绊到脚的裤装。
缈雾峰山路崎岖不平,多是沼泽幽谷,一失足便会跌落断崖丧命,他可不想受她牵累。
一听他答应了,严喜乐乐得小脸发亮,急忙奔进车厢,边跑还边吩咐,“我这就去换,你等我一会,很快的!”
看着那跑到一半又绊到石块、险些摔跤的身影,他不由得眼角一抽,思忖着此行应当会万分艰辛。
目光一垂,正巧与盯着他瞧的周家兄妹对个正着,那无辜的眼神让他心头一弛,冷漠的面容有丝松动,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就见小女娃率先开了口。
“厉大哥,我和哥哥能和你们一块去吗?”周媛媛天真的问,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怕会被抛下。
“不行。”他拒绝,但语调比拒绝严喜乐时和缓许多,甚至带着些温柔。
他将一袋小布包交到周牧杰手中,“里头的药给你们防身用,药效我写了张纸条一同放在里头,你识字吧?”
“嗯。”周牧杰扯开布包,大略瞄了一下,看见里头各式各样的药品,甚至连被蚊虫叮咬的药膏都有,他有些感动,觉得这外表冷漠的大哥,似乎不像他想像的那般无情。
“干粮和水都在马车上,而这一包……”厉天行双眸一黯,将另一袋用黑色布巾包裹的物品放在他另一只手上,嗓音略沉的交代,“是毒。如果有人要对你们不利,记得,不必留情。”
周牧杰脸庞微凛,连忙将布包收好,慎重的点点头。
之后厉天行又吩咐了一些事,包括他和严喜乐若是没能回来,便要他带一封信上蟠龙山去找位叫邱七的老前辈,以及这附近的险要地势及小河所在。
这是周牧杰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即便他的语调平板淡漠,但一字一句都深深烙进他的心版里,烫暖了他那颗早熟的心,也是直到此时,周牧杰对他的戒心才完全放下。
老早就换好衣裳的严喜乐躲在马车里,迟迟没有下去。她不是有意偷听,只是话自行飘进她耳里,教她不想听都不行。
厉天行的那番话听得她心窝暖暖的,一双腿便这么不听使唤的伫在原地。
她就知道她没看错,她这个新主子,果真是个面恶心善的大好人……
【第4章】
缈雾峰山势陡峭,草木茂盛,浓雾四季笼罩,终年不见天日。
山间尽是崎岖狭险羊肠小径,错综复杂、岔路甚多,加上日落后野兽横行,使得此山鲜少有人烟。
浓密的树荫掩去天光,白昼犹如黑夜,林间深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气味,那是毒厉的瘴气,闻上一刻便足以断魂。
进入林间之前,厉天行便事先让严喜乐服下解毒丸,解毒丸的时效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时辰一过,便得再服上一颗。
“哎哟!好痛—”
痛呼声让走在前头的男人身形一顿,旋过身,阴沉的俯看那趴在落叶中的笨丫头。
这是第几次了?他早就算不清这是严喜乐三日以来第几次跌倒。她脚程慢,又三不五时跌着、摔着、绊着,让他们竟连一半的路程都走不到。
“快起来!我们还要赶路。”他冷声说,双手负在腰后,完全没有搀扶她的打算。
她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看向他。“我爬不起来……”
他瞪了她片刻就是不动,而她也不动,一个立着、一个赖着,谁也不先妥协。
直到一阵寒风猛地袭来,刮得严喜乐身子发颤,抖了起来。
见状,厉天行暗自低咒,再次被莫名的情绪给牵引到她眼前,大掌更是违背他的意愿,将赖在地上不起来的麻烦姑娘拉起。
握住他的手,严喜乐可怜兮兮的神情倏地敛去,换上大大的笑弧。“谢谢。”
看着浸润在白雾中灿烂的笑靥,厉天行心神一荡,头重脚轻的滋味再次袭来,平静的心口因她脸上那抹笑轻扯着,扯得他心烦意乱,双眉下意识拢起。
刻意忽略来得莫名的情绪,他撇开头不看她,放开手,迳自往前走。
“啊!等等我呀—”还拍着身上落叶的严喜乐见他自行走去,赶紧追上,与他并肩而行。
生怕他又抛下自己,她紧抓他的衣摆,“咱们还要走多久?那洛蔓花究竟长在哪儿?怎会这么难寻。”她望着顶上浓荫,攒眉又说:“现在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这地方黑漆漆的,只能靠着微弱光芒照明,害得我一直摔跤。”
这缈雾峰当真很多雾,蔚蓝天际被层层密林给遮蔽住,仅由树缝落下宛如她手腕大小的微光,小径也让这缭绕的白雾给强霸了去,四周白茫一片,方向难辨,偏偏厉天行又自顾自的往前走,压根不等她,害她跟得辛苦、走得艰辛,一不注意便会滑倒,三天下来,弄得浑身青紫,没一处安好。
“要跟来,就别抱怨。”他说,脚步未停。
她扁着嘴回道:“我没抱怨,只是谁晓得这山这般难爬,而且连半点儿人烟也瞧不见,阴森森的,像是会突然冒出什么玩意,好可怕。”说着,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更偎向身旁的人,双眼紧凝着他,不敢四处乱瞟。
瞧见她惶恐的小脸,捉弄人的兴致又起。他薄唇微扬,刻意压低嗓音问:“你所谓的玩意指的是什么?”
严喜乐咽了咽唾沫,神神秘秘的看着他,“就……就、就那玩意呀!”
她不敢讲,光用想的就够让她心头发毛,更别提是说出口了。
浓眉微挑,他佯装不解。“说清楚些,究竟是什么?”
她语塞,心头的惧怕似乎又高扬了许多,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摆,支支吾吾的形容。“就是那种……会飘的、说出现就出现的那玩意呀!”
“会飘的?说出现就出现?你说的,是不是……”略顿,他忽地低下头,靠近她耳畔,以嘶哑且阴森的语调,冷飕飕的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