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就不必了,你能闭嘴就称得上是做了件事,至于吃饭……”他将她由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特地停顿,不把话说完。
他一笑,严喜乐这才发现,这爱板冷脸的男人笑起来竟是这般好看。
“吃、吃……吃饭?”看着他脸上难得一见的笑容,她的脑袋瓜子有一瞬间停摆,圆眸着迷的看着他唇边那抹浅浅笑弧。
他的剑眉飞扬,黑如墨染,那双褐色的眼瞳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深邃幽亮,直挺的鼻,唇型俐落,这样一张刚毅的脸庞称不上俊美,却是十分好看,再加上那融化寒冰的淡笑,让她不禁看得痴迷,一颗心怦怦的跳着,颊边好不容易褪去的嫣红再次飘回她圆润的脸蛋。
可惜那笑如昙花乍现,眨眼间便消失无影。
厉天行眸泛幽光,冷道:“由今日开始,你的饭量全数减半。”
“饭量……减半?”她傻傻的重复,仍痴迷的注视着他,好一会,脑袋瓜才慢半拍的转了过来,双眸倏地睁大。“什、什么”
这会儿圆脸上不见半点痴迷,而是一脸惊吓,漾起阵阵涟漪的心湖也因这句话而掀起惊涛骇浪。
“你、你是说……”饭量减半?这怎么成?她会饿死的!
厉天行斜睨她,“会做事的人才有资格吃饭。”
她立刻哇哇大叫,“我有呀!我怎会没做事?我—”
“上路以来,除了哭以外,你做了什么事?”他毫不客气的打断她。
“怎会没有我有帮忙捡柴!”
“捡到河里?”
她圆脸微红,知道他说的是稍早她跌到他怀中,一不小心将捡来的木柴给扔进一旁的小河里,让它们飞奔自由。
粉嘴嗫嚅,她再辩,“那是意外……我、我还有帮忙装水!”
“是装水还是淹死你自己?”他挑眉,提醒她是谁救了她那条小命。
“唔!那……”也是意外……
站起身,厉天行居高临下的俯看她。“从今日起,你什么事都不必做,只要尽你身为药僮的本份。”
药僮?严喜乐秀眉微蹙,半晌才恍然大悟。是啊!她可是以厉天行药僮的名义上路,可不是来为他打杂的,这么说来,她不会捡木柴、不会盛水、不会煮食,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嘛!只要她尽好药僮的本份就行了,只是……
身为药僮该做些啥事呀?
她困扰着,正想开口询问,就听厉天行又开口。
“至于其他杂事,包括煮食,从今以后就交给他们。”刚毅的下颚努向躲在一旁偷笑的周家兄妹。
此话一出,偷笑的两人、困惑的一人全呆住,瞠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离他最近的严喜乐率先回过神,一个箭步冲过去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眼底闪着无法言喻的欣喜再次确定。“你、你再说一次?”
看着那凑得太过靠近的圆脸,厉天行的脸颊没来由地一阵热,他连忙撇开脸,粗鲁拂去她的手就微咆,“没听清楚就算了!”
说完,他转头就走,身子迅速没入漆黑夜色中。
抚着被他甩开的双手,严喜乐不以为意,只当他是不习惯当好人才会不自在。
她开心的冲向还傻在一旁的周家兄妹。“听见没?你们可以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第3章】
初秋时分,炎热的夏季转换成落叶缤纷的凉爽季节。
四个人走走停停也走了三个多月,这期间他们走过了无数村庄,换了无数次的马匹,马儿全是怒风堡供应的上等好马,伴着他们跋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
他们一路往北行,衣物也由凉薄的衣料换为保暖的棉袄,就连车厢都让厉天行换成较大且舒适的款式。
她曾问过他,为何要换?他只是冷冷的看了媛媛一眼,没多做解释。但光是那一眼,她便猜得一个可能性。
他会这么做,可能是因为那原本没铺软垫的车厢,对娇柔的小女娃而言,很不舒适,虽不知他是否真是为了媛媛而换,但光是这件事,就让她对厉天行改观不少,对他的厌恶也逐渐消弭。
想着,她这才发觉自个儿离开杭州已过了三个多月,跟在厉天行身旁也三个多月了,早由一开始的不适应慢慢变得习惯他的个性。
这人虽老摆着张冰块脸给她瞧,但其实对她还不错,凶是凶了点,不过对她还算尊重,而且呀……最近她老觉得,那张冰块脸似乎愈来愈好看,即便是拧着浓眉瞪她,她仍觉得他真是好看得紧……
“乐姊姊,你好了吗?厉大哥要我催催你!”
门外突然扬起一声娇脆的童嗓,打断在脑中描绘某人刚俊面容的画面,她圆脸微窘,捏着鼻子喊了回去。“就好了,你叫他别催,这事又不是光催就能快—”
才念着,腹中又传来一阵翻腾,痛得她闭上嘴,专心解决眼前的“要紧事”。
约莫过了一刻,她才一脸解脱的由茅厕走出,舀了清水净手。
“呼!疼死我了。”抚着肚子,她朝在旁候着的周媛媛走去。
“乐姊姊你没事吧?”周媛媛睁着大眼担忧的望着她。
严喜乐嘻嘻一笑,拍拍那颗小脑袋瓜,“没事!你乐姊姊我呀,什么都没有,就这身上的肥肉多,多泻几次肚子没事的,你甭担心。”
嘴里虽这么说,可她其实非常“有事”。两个月前的某一日,厉天行突然拿了瓶药丸给她,吩咐她每回用完膳就得服上一颗。
不疑有他,她每日乖乖服用,然而就在她服完药后的一个时辰,必定会闹肚子疼,那疼不是拉肚子的腹绞痛,而是有点像癸水来时那般的闷疼。这点痛她还可以忍受,可怪的是,除了泻肚子外,她的食欲也大大减缩,有时甚至连减半的饭量都吃不到一半。
一开始,她怀疑自个儿病了,但没多久她就知道并不是病了,而是厉天行给她的药丸搞的鬼。
眯起圆眸,她迷惑的看着坐在马车上等候的厉天行。她今天一定要同他问个明白,否则她再也不吃害得她泻了两个月肚子的狗屁药丸!
望着由茶棚缓步而来的人儿,厉天行眸底闪过一丝满意。
站在他面前的严喜乐,与昔日的肉球已是天差地别。现在,那张圆润的脸庞已成了鹅蛋脸,圆眸因脸型变得细长而更加明亮有神,仿佛两颗通透的琉璃珠子,秾纤合度的身段、窈窕曼妙的体态,她举手投足之间皆散发着南方女子该有的娇柔姿态。
她完全像是变了个人,虽称不上绝艳,却有着不同以往的秀丽风貌。那脸蛋、那双眸、那菱唇,以及与“圆”这字眼完全脱离的匀称身材,让他每回看见仍然会走神,难以联想她便是之前走得快一些,便会累得喘嘘嘘的严喜乐。
上了马车,严喜乐并没像以往般钻进车厢里与周家兄妹谈天说地,而是一屁股坐在厉天行身旁。
她以手肘推推身旁一迳盯着她瞧的男人问:“喂!咱们究竟要上哪儿呀?”
被她这么一推,厉天行才惊醒,有些狼狈的拉回视线,双臂一扬,驱马前行。
见他沉默不语的直视前方,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严喜乐手一推,拧眉又问了。
“喂!你有听见吗?”
厉天行冷着张脸,沉声道:“你似乎忘了谁是主子。”
喂?这胆大包天的丫头,居然动不动就拿他当小厮唤,当真不把他这主子给放在眼里了?
轻咬粉唇,严喜乐自知理亏,却又不想唤他主子,半晌,她才折衷的改口。
“知道了。厉天行,咱们究竟要上哪?你一路往北走,也该有个目的,譬如说回蟠龙山或者是四处行医救人,又或者是……去怒风堡?”
怒风堡确切的位置她并不知晓,但她知道怒风堡就位于北方,而她昨天才拿到大哥捎至怒风堡位于梅镇商号的书信,上头写着他们决定提早返回怒风堡,要是她经过,定要回堡见见他们。
思及此,她的杏眸便闪烁着醉人的光彩,鹅蛋脸也盈着满满的思念与渴望。
她语气里的欣喜,没来由的令厉天行心口一阵闷,看见她脸上浓浓的思念与期盼时,左胸更是重重一扯,让他心情霎时变得不愉快。
“身为一个药僮,主子去哪你就得跟,不须管太多!”他冷声说,浑身上下笼着一股难以亲近的寒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