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跑道(34)

作者:橙小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祁天鼓足勇气,顺畅地说了下去:“我们可以和那些放不下的过去和平共处。我们正在尝试,我希望我们还能继续努力坚持下去。”

“特别谢谢他。我说完了。”

短暂的静默后,那个女孩开始带头鼓掌。

渐渐地,会议厅里爆发出一阵掌声。经久不息。

女孩拍的很用力,掌心已经微微发红。

卢青舟也真诚地鼓着掌。沈清泉的双手拍动着,但他仍没抬起头。

祁天站起身,向大家鞠了一躬。

他说:“谢谢你们。”

吐露了这些最想说的话,他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终于被卸了下来。

走出会议厅后,徐捷和祁天拥抱了一下。这是他们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庆祝。

“孩子,是我该谢谢你。”徐捷说。

祁天摇摇头,他觉得眼底开始变得湿润。徐捷察觉到这一点,低头轻声说:“那边有照相机,一会儿还要拍照。”

祁天仰起头,试着让眼泪倒流回去。他成功地没有哭出来。

那天结束了尿检等事项后回公寓的路上,祁天收到了来自袁朗的微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我看了直播。你做的漂亮。”

最后加了一个“胜利”的表情,手握着拳,食指和中指伸出来,比着“V”的形状。

祁天不由得笑了。

新闻发布会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网友们开始讨论,在年初针对祁天的那场风波里,主流的意见是否是正确的?凭着只言片语去捕风捉影,实在是件荒谬的事,可大众为何会被牵着鼻子走,理性的发言为何会被意见的洪流埋没?其中的原因实在值得深思。

许多人早在发言前心里已经认定一件事的所谓“真相”,以诛心的揣测勾画出一场惊天的大戏。无论当事者如何解释,无论事态如何发展,如果这些人的目的不过是想方设法拐到他们设想的轨道上去,事实无用、逻辑无用、情理无用,讨论本身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身边风”起初还在以各种理由删帖,但他微薄的力量已经不足以遏制讨论的展开。后来话题被不断引申,人们开始思考究竟应当以何种姿态和立场对公众人物进行评价,如何自从众与癫狂走向清醒与理智。一时间,祁天的发言引发了许多关于社会话题的辩论。

有人说,争论前应当先厘清真相究竟为何物,不要让网络平台变成宣泄情绪的垃圾场。也有人说,大家也不应当将任何人的一点特质无限放大。人无完人,本就没有谁做的每件事都是值得推敲的,何况大家所能看到的往往只是万木丛中的一小片枝叶。而暴露在公众视野中的人物,也没有义务要遭受那种武断的指责。

后来祁天去旁观过他们热火朝天的发言。遇到他同意的意见,他会悄悄点上一个赞。看见固执己见不松口的,他也不会生气,或者说没那么生气。

祁天知道,他应该不会被这些东西伤害了。

他心中有一片更广阔、也更重要的天地。

第二十四章

祁天回到江海县一中,参加了一月的期末考试。

之后他将去到京城的国家青少年田径队。短暂的中断后,他将继续做一名运动员。

他从叶雨那里得知,孟山路终于要拆了,因为那一片要支援高铁建设。江海县这个小县城终于也要通高铁了。拆迁的补偿还不错,可以让他们原本收紧的家庭情况稍微宽裕一些。这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期末后大家来拿假期作业那天,杜老师为祁天举办了一个简单的欢送仪式,还买了一只小的奶油蛋糕给他。讲台上她笑着说:“你这一下走了,我们明年运动会得再努力十倍才能有战胜十三班的着落啊。”

下面有人起哄说:“杜老师您别瞧不起人,我们明年肯定还是第一!”

杜老师带了七八拨学生,早就习惯了这样离别的时刻,无论是像这样突发的,还是三年一度集体的。但对同学们来说,这却是不多见的。袁朗、谢鑫鑫等人带头说“苟富贵、勿相忘”一类的话,教室里弥散着许多努力为之的笑声。大家不希望气氛太过悲伤,但叶雨等几个女生还是悄悄抹了几滴眼泪。

祁天将蛋糕切开分给了班上的同学吃。

叶雨就坐在讲台前边,他先把一块蛋糕递给叶雨。叶雨没有要,递给了身边的同学。她说这块蛋糕就算先欠着,等将来再碰面了,让祁天请自己吃一顿大餐。她想给未来留一个念想。

叶雨问:“你和你舅舅都要去京城了吗?”

祁天摇摇头,“只是我自己去。哦,我好像没和你讲过,舅舅本来住在美国。他这边的房子好像已经卖出去了,还在办最后的手续。”

她想了想,轻声说:“那……你还会回这里来吗?”

祁天说:“我会的。等到放假的时候。”

他答应的很郑重。叶雨笑了。她说她想考进京城的大学里,到时候还要麻烦祁天做导游,带她看看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临走时,祁天还是拿了一本假期作业放进包里,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去做。江海一中的假期作业是许多四开纸的卷子,各科都装订在一起,形成厚厚的一大本。封面是牛皮纸,上面印着“江海一中寒假作业”的字样。他觉得他应该留下这样东西作为纪念。

离开校园时,祁天在操场上蹲下身,抚摸了下红色的塑胶跑道。

那日祁天没有骑车回家。他背着书包,行走在江海县宽阔的江水边上,也行走在崎岖幽深的小巷里。江海常年无雪,湿润的冷气缓缓浸润他的骨髓。祁天裹紧了衣服,每一步却仍走的很慢。他忽地听到声哭腔,高抬起头,从两边平房翘檐的缝隙间看到飞鸟穿行。他说不清自己听到的是鸟叫声,抑或是风声呜咽。

一月中旬祁天回到北城,他将短暂地停留三天,祁昊陆对他要去国家队的结果很满意。他说:“说实话我挺意外的,你当时在徐捷那里,我是真的不放心。当初他自己队里出了那种事从美国跑回来,这说明他根本就连点责任心都没有嘛……”

“爸,”祁天打断他,“你别这么说舅舅。”

祁昊陆停了下来。

“如果舅舅真像你说的那样没有责任心,他不会那么难过。他也不会放弃别的大学和俱乐部的邀请在国内找个小县城窝着,”祁天说,“您对他明明不了解,可不可以不要随便去点评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再不会随意将石子丢向自以为合适的对象,他也在试着阻止别人这样做。

祁昊陆愣住了。他一时想发火,问儿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但接下来祁天用三个字就堵住了他的嘴。

他轻声说:“对不起。”

祁天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轻轻关上了。

他背靠着门,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从三月的冠军赛到现在,祁天不止一次地眼含热泪。但他始终没有大哭过,直到回到北城的第二天。

下午祁天和郑小北出去玩,回来后他们分乘1路和10路车走,祁天独自坐在1路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当时已经夜里快九点,公交车摇摇晃晃,如同母亲摇着襁褓里的婴儿,这让他昏昏欲睡。

半路上来了两个青年,满车厢的座位他们偏偏不坐,就站在后门前。他们好像喝了不少,身上带着不好闻的酒气。祁天悄悄戴上了口罩。

其中一个说,不知道今晚回去干什么。

另一个说,我看了今天报纸,提到去年今日森林火灾那八位消防烈士,一年了,咱们得回去给英雄烧烧纸。

那个说,这么晚回去,恐怕卖纸的店都不开门了。

这个说,那就把今天的报纸烧了,让英雄们看一看最新的消息,也让他们看一看,还有人记得这一切。

两人没几站就下车了。车里只开了司机头顶那一盏灯,后排昏暗,没人注意到祁天突然之间就泪流满面。他起初极力克制,无果,终于发出几声哽咽,最终痛哭失声。

司机听到声响,几次回头,看被湮没在阴影里的男生。他问小伙子怎么了,是不是失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头再来就是了。祁天反反复复的摇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在为什么而哭。

一月底,北城下了第一场雪。今年过年比较早,放假也早,碧山寺的香火十分兴盛。山上积雪,没什么人往山深处走,山云寺依旧清净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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