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百草兴奋未息,闻言一下便挺直身躯,如行军礼般,昂首挺胸的,答道:
“报告老板!方才属下一时想不出治疗方法,便去了茅厕蹲着。”
闻言,沈浪忆起这位奇葩乱磕头外的另一个恶习——想不出办法就跑去茅坑蹲着苦思冥想。沈浪默默放开揪住医痴衣服的手,不着痕迹的揩了揩,才道:
“此刻回来,可是想到治法了?”
何百草又一挺身:“报告老板!刚刚想到!”
“何法?”沈浪急切道。
“以安神香为定神,以音曲辅之,最后佐以针灸之法。”
“音曲?”
“即是老板方才所奏之曲。”何百草一脸严肃解释:“属下方才苦思无果,正因安神香下,病人仍然无法完全定神入眠,才苦于寻找药引。”
“然,方才观之,老板一曲奏毕,病人即可在安神香下勉强入睡。是以,老板所奏之曲,即为最佳药引。”
沈浪愣愣听着。她对医理可谓一窍不通,此刻眼神比这位医痴还要大雾腾腾。
身后不知何时跟来的陶管家却听了个大致明白,忙道:“如此,快请何大夫入内给王爷针灸。”
何百草一动不动。他只听沈浪的命令。
陶管家求助地看向沈浪。沈浪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同意。
何百草这才一溜烟拔腿飞奔进卧室去了。陶管家在旁边陪着笑容吃力跟上。
初一默默地陪着沈浪立在原地。沈浪良久无言,一脸懵逼的,似乎还在消化何百草所言之离奇的药引之说。
第35章 福星
当下,何百草给王爷针灸完,顾宁远入睡的眉目舒展,果然睡得更沉了。
沈浪看着王爷的睡颜,默了一会,问:
“此番王爷会睡多久?”
闻言,何百草停下收拾药箱动作,挺直身,两手贴腿,道:
“报告老板!会睡一个时辰。”
“那晚上呢?”管家急切问。
何百草听若未闻,低头继续收拾药箱。
沈浪看了他一眼,“嗯?”
听见沈浪声音,何百草再度挺起胸膛:
“晚上还需要属下再一次针灸。”
“以后都得如此?”
何百草拨浪鼓般摇摇头:
“不必。一日两次,七日一疗程。针灸前须配上老板的笛音为引,辅之安神香,如此,七日后病人的失眠之症自解。”
沈浪惊奇:“如此简单?是否已根治此疾?”
何百草瞪了下雾漫漫的双眼,“报告老板!不能根治。”
沈浪也瞪眼,怒:“为何不选择根治?”
何百草耿直道:“病人尚有梦魇之疾。失眠仅为表症,梦魇方为根源。属下观之,梦魇乃心疾,心病还须心药医。由此,方能绝了病人失眠之根,保持心绪宁静,避免复发之虞。”
沈浪:“……”
好吧。心病什么的,确实不是医痴的服务范围。
当下不再说话。
一旁陶管家被这位脾气大过天的医痴一再无视后,再不敢贸然问话了,一直静静听着。听得王爷今晚还需劳烦两人吹笛、针灸、熏香,当即摆出笑脸,一脸热情想要留饭。
何百草汇报完毕,见沈浪无话,便背起药箱直接跑了,门外两名小药童诚惶诚恐的追了上去。
原地的陶管家,尴尬的:“……”
陶初则是哼了一鼻子——哼,狗似主人形!
沈浪也为这位个性张扬的属下感到丢人,当下摸摸鼻子,若无其事宽解道:
“管家不必忧心。回春苑中尚有要务待何大夫回去处理,因而不能久留。医者父母心,且何大夫已答应过在下,今晚定会再来为王爷针灸的。”
陶管家这才安心,又热情好客的:“那沈公子是否可以留下……”
他没说完,沈浪便已笑意委婉的打断:“恐怕不行,在下亦有要事须去一趟花满楼处理。”
顿了顿,又道:“管家不如告诉在下王爷一向何时入寝,彼时在下带着何大夫一同拜访便是。”
如此,两人商议好晚上诊治时间,沈浪便挥挥折扇,领着初一告辞了。
夕阳余晖透过窗纸,模模糊糊的射入卧室内,形成一道道斜行的光柱,刻影浮尘。
陶管家吩咐仆从把沈浪二人送出王府,方收敛笑意,又站了一会,珍惜的看看顾宁远难得安睡的样子,心内宽慰。又极细致认真的、轻轻掩上雕花木门,走至门外。
门外陶初依旧抱剑而立,瞥了眼沈浪离去的方向,不满道:“皇上特意下旨不许任何人打扰王爷。管家为何对这姓沈的一再破例?且那姓何的看起来痴痴愣愣,不修边幅,简直一乡巴佬似的,哪里像一个合格的大夫……”
闻言,陶管家皱眉,肃容道:
“陶侍卫说话务必注意分寸。皇上下旨乃为王爷安心养病,早日康复。然你我常伴王爷身边,如何不知御医对王爷的梦魇与失眠之疾早已无计可施?”
“你口中所说邋遢村夫,乃雍都第一药堂回春苑中镇店神医,而沈公子,则为雍都商栈之首的福满楼、花满楼以及回春苑的幕后主人,更不是等闲人物。”
“再且,只要对王爷身体康复,破例又何妨?只要王爷身体得以恢复,皇上绝不会计较这些细节的。”
闻言,陶初哑声了——他也替王爷上过回春苑讨风寒药,只要是雍都百姓,无人不知回春苑的名号与权威。
陶管家看着天边夕阳,沉吟半晌,忽地感叹:“我观这位沈公子,才是王爷的福星啊。”
第36章 诚意
出了王府,沈浪与初一踩着一地霞辉,往朱雀大街方向走去。
初一不解道:
“小姐,我们去花满楼有什么事吗?”
沈浪正低头踩自己影子,玩的不亦乐乎,闻言,爽然道:
“当然,有大事!”
初一懵懵的:“啊?”
沈浪见自家侍女一脸懵逼的表情,乐了,难得耐心解释:“晚上我还要再来一趟王府,但是现在已经太阳下山啦,所以需要初一代替我按——时回府。”
沈浪着重强调“按时”二字。
初一仍旧不解:“回府不是这个方向啊?那去花满楼是……”
说到一半,她突然噤了声。
沈浪笑看着她,初一恍然大悟——
花似锦为搜罗名画异宝,行走江湖多年,不仅化妆技术一流,易容之技亦是一把好手。
沈浪此番正是要带初一去花满楼改改面目,李代桃僵混过沈学士设的门禁。
……
月上柳梢头时分,沈浪带着何百草,按时到王府完成晚上的针灸疗法。方才打着哈欠,悄悄从临街的高墙潜回沈府。
沈浪一进门,便看见初一顶着一张和自己□□分相似的面皮,对着桌上一盆清水发呆。
见沈浪进来,初一一喜,顶着沈浪的脸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开心叫一声“小姐”,忙不迭的拿了药粉、洗掉自己脸上的各种易容材料,随即便跑进跑出为沈浪张罗沐浴洗漱事宜。
沈浪此日从早忙到晚,真是身心俱疲;一边任由初一折腾忙活,一边忍不住哈欠连连的抱怨:
“好累啊初一,以后每日要如此上王府吹两回笛子,那可真是……我早上还要去宫里上课……天要亡我!”
初一听得好气又好笑,这自作殷勤的始作俑者,明明就是沈浪自己。
待把沈浪收拾好扶到床上,见沈浪半梦半醒的,还在抱着枕头抱怨个不停。
初一也被沈浪的苦恼感染了,忧愁片刻,忽想起傍晚花管事替自己易容完毕后,拿出一枚装好的贝壳,说是从水城特地搜罗来的、西国的舶来品,送给沈浪当作食谱之事的赔罪。
初一歪着脑袋回忆,似乎,花管事在送贝壳时,说此贝壳神奇在于——完整时可用来录音收曲,就算碎了依旧是一条好汉——磨了粉掺进胭脂可美容养颜……
看沈浪迷迷糊糊还在念叨,初一便寻了贝壳出来。孰料,等她再回来时,只见鹅毛绣枕已被主人扔到床下,被子也被踢了一半在地,床上,沈浪压着一边身子,皱着一张雪白的巴掌脸,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
次日清早,初一在早餐时赶早把贝壳之事汇报给沈浪,并提了可行的建议——
“依奴婢看,小姐不如把曲子录下来,如此便可一劳永逸,不必每日辛苦地、跑两趟王府吹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