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闷不闷,我给你讲个笑话听听?”
其实是她自己闷得不行了。
见王爷抬目微微笑,沈浪清清嗓子,正要开口。
何百草忽放下银针,三步并两步迈到沈浪身边,抬目看沈浪一眼,忽地身体一低,膝盖一弯,似又要跪下磕头。
沈浪早上刚被闹了一通,已忆起这位医痴的癖好——不通人情世故,不会把握分寸,便每次自觉要得罪沈浪时,都先跪下扑通扑通叩满几个响头再说。
然,此刻沈浪如何会让这奇葩在王爷面前丢人现眼,猛地一伸手拦住,急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大夫有话直说便是。”
闻言,又被猛力拦住,何百草从善如流,直起身,眼神懵懵的,直着脖子,大吼一声:“老板,你,出去!”
沈浪:“……”
下意识先转头看王爷。
顾宁远碎玉流光的黑眸似闪过一缕笑,若隐若现,似有还无。
沈浪被意见很大的下属直直推出门外,还一路回味着王爷的眼神,莫名的——
她觉得这位王爷,好似在幸灾乐祸?
再欲回头一看究竟,何百草已经手脚利索地把沈浪推出门外,毫不含糊的、“嘭”一声关上两扇大门。
沈浪:“……”这刁奴……气煞她也!
初一见沈浪出来,上前关切问:“小……公子,如何,是有结果了么?”
管家与陶初也围了上来。
沈浪气愤地抽出折扇一阵猛摇,才道:“不知!”
闻言,初一低头“哎”一声,陶管家面色沮丧。陶初鼻子哼一声,翻了一个白眼,随即背过身去,身形笔直,继续立在门前站岗。
沈浪讪讪的,靠着初一,长吁短叹,无聊望天。
一时间,晚霞照天,鸟语花香间,室内外却人声静寂,几人一同在门外耗等着。
第33章 交朋友
沈浪出来不久,雕花木门霍然大开,何百草冲了出来。
管家与陶初第一时间进去看王爷,沈浪则迎上这位奇葩下属,打算问问结果。
何百草却旁若无人的、直直的从沈浪面前冲了过去。
沈浪:这刁奴,莫非当我这老板是死的?!
太丢人了,沈浪原地一跺脚,正要转头跟初一说不如悄悄走。
陶管家却从卧室里急急跑出,唤道:“沈公子,王爷请您留步。”
……
卧室内,依旧亮堂堂的。只是不知何时关上了窗户,房中央的香炉内,点了不知名的香,袅袅升起、又缓缓飘散。
王爷依然如方才一般,靠坐在床头。陶初与管家候在床尾。
沈浪握着折扇走至床头,才看见王爷闭上了眼睛,正要疑惑出声。王爷扇睫一掀,霍然睁眼,眼神清明,显然方才只是在闭目养神。
沈浪刻意不提何百草这个丢人下属,笑一笑:“王爷找在下何事?”
王爷视线看着沈浪,碎玉黑眸中平静无波,似在思考。
沈浪最不耐烦等人了。见王爷不出声,沈浪转头看看陶管家,又瞥了眼面无表情的陶初,顿了顿,正要开口再问。
顾宁远泠泠声线响起:“不知本王可否请沈公子再奏一曲?”
出声了,沈浪低头,见王爷脸上又挂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彬彬有礼的邀请自己。
沈浪重生之后,第二不耐烦之事就是看着这位王爷面具一般的假笑。沈浪商海沉浮多年,他人的假笑看得不知多少,都是古井无波,偏偏对这人脸上的“官微”很有意见。
她就是觉得,这种虚与委蛇的表情,不该出现在这张祸国殃民的面容上。
当下,沈浪发难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眼下在下手上并无笛子。”
陶管家马上道:“不知沈公子需要何等样的笛子?”
沈浪露出一个似乎很好说话的笑容:“也不要如何的,就王爷上次用的那支,很对在下眼缘,看着应该也很趁手的。”
陶管家脸色疑惑,陶初马上附耳解释了沈浪这不知好歹的要求,随即哼了一声。
陶管家一时为难,他自是知道这笛子的来历的,顿时,觑了一眼王爷的脸色,犹豫着。
沈浪不知笛子来历,却从王爷态度推知此笛定然非同寻常。当下想转头好好看看王爷什么表情。
哼,想让她吹笛就吹笛,真心的笑容都不给一个,这说的过去吗?
不料,沈浪还没仔细看,王爷已道:“可以,笛子就在书房内。”抬目,看了一眼陶初。
陶初惊得圆目怒睁,随即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去了。
须臾,笛子取回。
沈浪摸着光滑润泽的笛管,又有问题了——
“王爷为善音律的第一等雅人,当知抚琴奏笛,吹奏效果与心情相关。若心浮气躁时吹曲,便如唐突西子、刻画无盐,辜负了这等好曲子不说,更难以吹出悦耳之音来。”
这就是变相说,王爷不好意思我心情不好不想吹。
沈浪大着胆子说完,心里也有些惴惴焉,眼角余光小心瞄一眼王爷。
孰料,王爷居然忍了,脸上笑容还是不打折扣的:“那,沈公子要如何才有心情吹奏一曲呢?”
沈浪心道:当然是要美人给我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了。
嘴上当然是不敢这么说的。沈商人权衡一下,脸皮厚如城墙的,道:“在下十分、非常、特别想跟王爷交个朋友。”
闻言,陶管家和陶初的表情都僵硬了。
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这么郑重其事的发表交友宣言,个中意思,当真是各人自行领会。
顾宁远嘴角笑意终于僵住。这位王爷金枝玉叶地长到一十八岁,人生十八年来,估计还是第一次遭遇、被人这么大方直接、恬不知耻的当面求友的。
沈浪眼神无比真诚、实在、恳切的看着王爷。
这确实是沈商人的真心话。
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么圣眷深厚、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不想结交的商人便不是合格的商人了。
第34章 药引
沈浪话落,卧室内空气都凝固了,只有温暖轻盈的霞光浮尘,缓缓流动着。
一时无人说话。
沈商人等啊等的,趋利避害的本能出来了,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时孟浪了,至少,眼下时机还没成熟……
欲速则不达。瞧着王爷僵硬的神色,沈浪深呼吸一下,随即,不尴不尬的扯了个笑容,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哈:
“哈哈哈,王爷,在下开玩笑的。”
顾宁远微笑,却不接茬。
陶管家及时打圆场,道:“那沈公子,这笛子……”
沈浪飞快道:“吹吹吹!我这就吹!”
话落,沈浪也不敢看王爷表情了,略略平复下呼吸,便横笛于唇,缓缓吹起苍山凉亭的曲子来。
一时间,偌大的卧室内,阳光无声,笛子悠扬。
一曲毕。
沈浪收了笛子,忽见管家猛打手势,是个噤声的意思;疑惑低头,只见王爷闭上眼睛,长眉微蹙,已陷入睡眠。
再看陶管家与陶初二人脸上都是一副无比珍惜、欣慰的样子——显然,王爷睡一个午觉在他们看来是极其难得、比天还大的事情。
沈浪了然,看着王爷如此宁静美好的睡颜,也不忍心打破;便指指笛子,打个手势,正要示意陶管家出外说话。
门外初一忽的惊呼一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突然窜过一个身影,往床前一蹲,一把捞起王爷的手腕把脉,又撑开眼皮,反复检查、端详。
显然,沈浪不忍心打扰王爷,她的这位医痴下属可就没什么顾忌了。
何百草反复检查一番,似乎确认了什么,便一把抛下王爷的手,站起。旁边陶管家连忙心惊胆战、手疾眼快、小心翼翼地接住,塞进被子。
沈浪一惊,何百草已满脸兴奋站到沈浪面前,咧开嘴就要大吼的样子:
“报……”
沈浪见状正要阻止,孰料,何百草刚开口吼了一个字,一旁陶初已经死死捂住何百草嘴巴,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拖到门外,丢开。
下属被挟持,沈浪低头看一眼仍在蹙眉安睡的王爷,便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陶初把人丢到花园,就直接回身继续守候王爷了。沈浪站到这位连连闯祸的属下面前,很生气,兴师问罪道:
“方才为何不打招呼直接跑了?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