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昨日累的狠了,今日理所当然的赖床,寻了借口在小厅里一个人吃早饭。
一夜休整,沈浪精神大好,闻言略略瞥了眼盒子里黄澄澄的大贝壳,却只点点头,便示意初一收起来。并没有初一预想中的惊喜表情。
睡足了精神,沈商人当然重新在心中拿起算盘掂量——
此番专程带何百草给王爷治病,本就是含着些赔礼道歉,外加讨好卖人情的目的的。如今因一时疲劳,便用了贝壳录曲子,虽然治疗效果应是分毫不差,但如何比得上亲自上门演奏的诚意呢?
何况,何百草已有言在前,只要七日,王爷的失眠之症便可解了。
不过七日。沈浪想,咬一咬牙便过去了。
由此,在初一茫然不解的目光下,沈商人露出一个斗志满满的笑容:“把贝壳收好。我要日日亲自登门帮忙,直到王爷失眠之症康复为止。”
沈浪接过巾帕擦嘴,起身,拍拍初一肩膀,笑意盎然道:“如此,方显得出我结交王爷的心意与诚意。”
同一时间,王府。
何百草的针灸疗法名不虚传,顾宁远难得睡了多年来第一场好觉,此刻,心情晴朗如春日骄阳,正用着早餐,忽地,莫名打了个喷嚏。
管家一脸惊吓的帮王爷抚背、顺气,又招手令人换一桌早餐上来。
顾宁远却仿佛吃了一惊,又有几分茫然——他方才似乎,莫名的想起了那位沈公子……
第37章 意外
事实证明,沈浪想的太简单了。
沈浪重生此世,皇后对太子的要求似乎更严格了,要求只要太子身体无恙,沈浪这业余师傅,便也如同朝会大臣一样,除了初一、十五法会之日,以及每旬一日的休沐日外,都须雷打不动进宫授课。
沈浪做了课程规划后,上课进度便有条不紊的,每次控制在一时辰内。月上中天还差一刻时,课毕,沈浪甩甩袖子步出宫门,打算回府换衣服直接上王府吹笛子,以赶上王爷午睡时刻。吹笛之事按部就班,沈浪自己就能搞定,也就懒得带上初一出门了。
孰料,第一个意外不期而至。
沈浪赶到王府时,只见大门边站着翘足张望的陶管家,神色遑急,见到沈浪,便如遇救星,转悲为喜,一脸殷勤地引着沈浪至王爷卧室。
沈浪奇怪道:“管家神色似乎不同寻常,回春苑那边尚未派人来么?”
一听“回春苑”三字,陶管家脸上的表情便如同哑巴吃了黄连,只知张嘴却是无言苦笑。转眼,二人已至卧室门前,陶管家方为难说道:
“来是来了,只是……”
进门,沈浪抬头一看,房中香炉已经点上熟悉的安神药香,熏烟袅袅,王爷一如昨日坐于床头,低头看着不知名的古籍书卷。
床头摆了几案专门放置药箱。此刻,药箱旁,却只坐着一名小药童,拿着手上一排闪闪发光的银针,正一脸苦逼、瑟瑟发抖的,不时往王爷身上比划,看得人心里都要捏一把汗。
王爷却安之若素。
沈浪见状,霎时炸了——难怪陶管家一脸尴尬苦笑,原是何百草这个混账,竟旷工了!
陶管家已站到床前,看着小药童拿着银针、一副毫无经验的样子,心惊胆战地犹豫要不要阻止。
实在是,这小药童,看起来乳臭未干、自己都毫无把握的样子,他如何敢把王爷的贵体拿给这小屁孩练手?
奈何自己又请不动那位何神医。
哎。
陶管家百般犹豫,沈浪就干脆多了。
一把抢下银针,随即揪住小药童衣襟,沈浪把人拖出门外,离了王爷视线,方才恶狠狠道:
“你,现在带我去找何百草!”
……
何百草正在回春苑的炼药房里,兴致勃勃的研究着沈浪昨日脱下的杏色男装。
他先用特制的药酒泡了一晚上,把衣上沾染的刺激性物质化到酒里,方才对着药酒,一点点取样,慢慢提炼、分析,辨出溶出物的成分,再慢慢计算比例,揣摩用途。
王爷的失眠之症,找到药引之后,对何百草来说便是不值一提的寻常症候了;那针灸之法亦颇为简单,简单得这位医痴实在分不出耐心再浪费时间,昨晚便连夜将法子教了手下一名药童,随即关上大门,埋头研究这神神秘秘的迷烟去了。
然这迷烟显然成分复杂,个别成分并非中土所见;何百草捣鼓一夜又一上午,尚有数种成分的比例未能计算出来。
采光不好、蒸汽弥漫的炼药房内,何百草蹲在药炉前,一边热火朝天扇风加柴,脑子却陷入苦思冥想中。
“嘭!”
炼药房大门忽被人一脚踹开。
一阵成分复杂的浓烈药味扑面而来,沈浪不耐烦的扇扇空气,心情顿时更不好了。
门应声而开,沈浪放开一脸委屈的小药童,臭着脸进门,视线尚未找到何百草,张口已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何百草,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38章 沈大夫
何百草显然并没有任何令人满意的解释。
被沈浪抓包后,他低着头,背着双手,像个犯错听训的小孩一样乖乖站在沈浪面前,却是一言不发,只眼角还时不时偷瞥两眼桌上摆的乱七八糟的药酒小样。
这副随便你骂依然我行我素不动若山的样子,简直要气坏沈浪了。
沈浪气急败坏地在狭窄而闷热的炼药房内来回踱步,无比焦躁的、压着嗓子又问了一次:
“所以,王府那里,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仿佛自觉如此色厉内荏的质问缺乏说服力,沈浪又加一句——
“你昨日可是答应过我的,何大夫!”
闻言,何百草乱糟糟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良久,含糊不清嘟囔一句:
“那针灸之法,实是简单得很……”
沈浪耳朵灵,听见了,当即气得怼了回去:
“再简单也不能拿王爷的身体冒险!”
何况,她这老板都屈尊降贵决定风雨无阻打卡了,这手下却让一名小药童上阵?
诚意何在?!
沈浪深吸一口气,反问道:“让药童来是万万不行的!你要么亲自上门,要么,你说个大家能接受的法子。不然,”
沈浪随着何百草偷偷摸摸的目光,走到一桌五颜六色的药酒前,仿若不经意般轻敲桌子,语气转淡,却是毫无商量余地的——
“这迷烟,何大夫就不必再研究下去了。”
打蛇打七寸,沈浪这杀手锏直击要害,何百草霎时便精神抖擞的抬头了。拿出不亚于思考药物成分的认真来思考沈浪给的选项,半晌,何百草睁着一双白雾混浊的眼睛,朗声道:
“这针灸之法实在简单至极,属下即刻教与老板,让老板亲自下手诊治可否?”
这……
沈浪始料未及,转头一想,也并非绝不可行——
其一,沈浪学东西向来极快上手,显然比小药童要靠谱;
其二,她这个老板亲自上阵,诚意方面也不比何神医上阵差。
再且,看何百草这副油盐不进的架势,显然不把这迷烟研究得透透彻彻,是打死不肯再走出这药房一步的了。
综合考虑,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法子。
一二三四想清楚,沈浪再看看门外漏进的一角天色,日头开始西行,时间不容拖延,便一点头,答应了。
由此,沈浪这个一饭上岗的半路大夫,便成了王爷失眠之症的主治医师。
……
何百草因心有愧疚,又怕沈浪没收衣服和药酒,便手把手地将针灸之法教的无比详尽。
沈浪花了一顿饭功夫,匆匆学会,又在几名药童学徒身上练了练手,便到王府上岗去了。路过花满楼时,也没忘顺便嘱咐花似锦晚上及时潜入沈府给初一易容,优孟衣冠顶包一下自己。
千赶万赶,沈浪终于在王爷午睡时刻前领着小药童赶到王府。
卧室内,一地暖阳。
王爷仍靠在床头低头翻书,好似连姿势都没变过。
沈浪气喘吁吁地,笑哈哈打了个招呼:“王爷,久等了!”
闻言,顾宁远抬头,回了个看不出情绪的微笑。
陶初在门外守候。陶管家换上一卷新的安神香,喜色满满看着沈浪,待看清沈浪身后仅有的几名药童,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沈浪便把何百草有事耽搁,此后将由自己给王爷针灸治疗之事,长话短说解释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