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十多年中，这句话一直困扰着儿子，产生了无数的谜团 。他想不通，知识与力量、法国与培根之间，冥冥之中到底有什么样难以言喻的联系？
每次他向别人说出这句“知识就是力量，法国就是培根。”，大家都赞赏地点头。从来没有人对此有疑惑。原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不能理解“法国就是培根。”的含义。他感到羞愧。
直到多年以后的某一天，他不经意在书本上看到了这句话 ：
Knowledge is power. ----- Francis Bacon（知识就是力量。 ----弗朗西斯.培根）
大家在笑，宁果微就做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程桉冷眼旁观。宁果微这招肯定能加分。强者会用自嘲的方式说话，聪明人也会用自嘲方式。自嘲是以守为攻，可以让对手的武器失去应有的锋利。
果不其然，宁果微开始自嘲了。
“你们给我做产品培训的时候，我就是法国培根。你们说的话在我耳里如同这句话，每个字都知道，就是不懂什么意思。我用这个笑话向你们表达我的敬意。我看到了你们的力量。”
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好在，我们是一个团队，总之，你们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
更多的掌声。
宁果微话锋一转。“好了，今天轮到你们。对普里默，你们也会有很多“法国就是培根”式的迷思。偏见和混乱往往源于不理解。希望你们能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有所收获。”
第14章
14.
结束培训后，大家处于半惊半喜之中。
惊的是，普里默的制度相当严苛复杂，执行起来必定不会愉快。大家感觉有些慌乱。
喜的是，普里默是更大更广阔的平台，似乎要比DK有更多的个人发展机会。而且宁果微的个人魅力，留给大家深刻印象。很多外地员工第一次见到宁果微，第一次领略她的风采。第一印象很重要。
程桉明显地感觉到了部分年轻员工的蠢蠢欲动，他们喜欢谈论宁果微，甚至找机会在宁果微面前积极表现。
好在，那些骨干力量依然围绕在程桉周围。普里默的制度不那么有利于资深人群，曾经的DK就是一个论资排辈的企业文化。于是这群既得利益的老员工们就需要抱团程桉。
程桉就是他们的挡箭牌。
程桉走进宁果微的办公室，许幼岩也在。她略有不安地看了一眼程桉。
宁果微两手交握，手心夹着一支签字钢笔。撑着下巴，瞪着程桉，满脸怒气。
程桉一头雾水，“怎么了？”
“你跟南敏是怎么谈的？”宁果微劈头就问，语气不善。
南敏就是那个钉子户。她是原DK的财务，做了很多年，工作上没有什么进取心，马马虎虎地混着。她理所当然地被列入第一批裁员名单。
人不可貌相，工作中马马虎虎，在裁员谈判中却相当咄咄逼人，毫不含糊。她才不满足于裁员的补偿方案。她成为唯一要求额外赔偿的人。
怀孕的HR经理临离职前警告宁果微和许幼岩，“你们要当心，南敏这个女人很难缠。”
南敏提出，DK公司早些年没有给员工买足社保，按了一个很低的标准购买。这给她造成巨大损失，她七算八算，于是要求额外赔偿35万。
普里默公司怎么可能开这个先河？
程桉解释，那是DK在国内成立公司之前还只是办事处的事情，当时国家管得不严，员工又普遍不愿意投太多钱买社保。再说了，那个时候程桉只是一个小经理，不是她做出的决定。
至于南敏这个人，程桉觉得挺老实的，不应该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她会去跟南敏谈一谈。
宁果微克制住烦躁，让许幼岩配合程桉，把这件事处理好。
这是宁果微犯下的最大错误，轻信了程桉和她的团队。
程桉找南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南敏答应回去再想想。程桉以为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却不曾想，南敏不仅没有收手，还把事件升级了。
南敏一封电邮发到宁果微的美国大老板那里去，说自己提出正当的赔偿要求，不仅被忽视，甚至还受到威胁。于是南敏提出，除了原来的35万赔偿，还要追加65万精神伤害赔偿。如果公司拒绝，她会诉诸法律。
也就是说，南敏把赔偿升到100万，外加向宁果微的老板告了一状。
南敏为此找了律师。她是铁了心要跟普里默杠到底。她是财务，她自然可以拿出当年DK偷逃社保费的所有证据。
普里默这类巨无霸上市公司，最讨厌这种丑闻，哪怕是很小的事件，都有可能酿成引发股市等一系列的震动。
老板怒不可遏，命令宁果微立即解决这个问题，他决不容忍再收到这样的威胁。
“我真没有想到南敏是这样的人。DK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程桉还在辩解。说真话，她有些慌乱，而且深感羞耻。这是她带来的团队，这样的人品实在让她和KD蒙羞。
“啪”的一声，宁果微将签字钢笔扔在桌面上，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桉。首先闯入大脑的是一套阴谋论，她有理由怀疑程桉可能跟南敏合谋了这件事。另一方面，就算程桉不是阴谋者，她对程桉的这套说辞也厌烦透顶。动不动就DK，DK的，好像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公司一样。
但是归根到底，宁果微最郁闷的是自己太草率地把这件事交给程桉去处理。如果她听从辞职的HR的忠告，亲自参与这个事情，面对面地观察过南敏，她可能会避免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宁果微对DK人说不上好印象，但是她认为DK人身上都有一点书生气。她错误地理解了“知书达理”这个词，她简单地认为是因果关系，事实上，这是一组随机的关系，两者没有必然的联系。甚至有时，某些人因为有知识而更加难以对付，他们能精明地钻各种政策上的空子。
程桉在宁果微的怒目中，心虚地扭开脸。她无法面对宁果微的质疑，她自己都气得冒出了虚汗。
但是程桉的心虚表情落在宁果微眼中，就更显可疑。
许幼岩赶紧出面缓和气氛，“宁总，在南敏的事情上，我和程总都出现重大误判，给公司带来麻烦。我想，当务之急是找到解决方案。首先是不能让这个事件的恶劣影响更扩大。我们需要马上找法务部，正式跟南敏谈。”
宁果微转向许幼岩，她已经不想再跟居心叵测的程桉说话，许幼岩才是冷静做事的状态。
许幼岩说出了自己完整的方案。事情闹到这一步，普里默赔偿已然成定局。
但是，她们不能再一次误判南敏，她们必须要防止南敏再加码，或者再去总部高层告状。也必须让南敏对赔偿一事保持沉默，不能到处宣扬。
这是一个威逼利诱却不能够留下任何把柄的技术活。
许幼岩承诺，她、程桉、法务部会合力做到万无一失。
这是并购开始以来发生的第一个大事件。只要许幼岩和法务部正式参与进去，宁果微基本就能放心。她对于普里默的这一套运转体系很有信心，这台机器一旦开启运转，靠个人力量是不容易对付的。
宁果微继续不参与南敏事件具体操作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必须忙着应付总部，她不得不做一个背锅侠。她需要写报告解释来龙去脉，需要申请特别赔偿金。。。。
宁果微还不得不在高层会议上做检讨。宁果微的能力是否胜任当前的职位，第一次受到质疑。
宁果微是最大输家，甚至是唯一的输家。
许幼岩是新上任的HR，半途接手，自然没有责任。虽然许幼岩一再表达内疚和自责，但是宁果微始终没有责备许幼岩。
程桉，偷逃社保的事情不是她在任期间发生，南敏整个投诉过程矛头都没有指向她，所以程桉也没有什么责任。
但是程桉感受到的是苦涩和惆怅。如果说宁果微的挫败基本可以算程桉的胜利，那么程桉实在是赢得恶心。
南敏最后来告别时，程桉毫不客气地请她离开。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南敏对程桉的态度既意外又不悦，“程总，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我可算是给她狠狠一击，你们谁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你们都是懦夫。”
“勇士请走好，不送！”程桉铁青着脸，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