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敏夸张地搓搓手，“权利都是争取来的。我可以在家歇两年了。”说完得意洋洋地扭着腰离开，一路跟老同事们挥手告别。
程桉想起那天宁果微离开时怒气冲冲对自己说的话，“麻烦你好好了解你的属下，不要等再发生大事的时候，又说什么“我没想到”。”
程桉环顾四周，她有一种陌生的、不确定的感觉。她真的了解这些熟悉的同事们吗？
第15章
15.
程桉原本对于DK人的评价并非全是赞赏，她很清楚他们的毛病。但是被普里默收购后，程桉就对大家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宽容，她下意识地开始忽略大家的缺点。
此刻看着摇头摆尾走开的南敏，程桉觉得真是可笑。就在几天前，坐在许幼岩和法务部人的面前，南敏还是胆怯了的。
普里默并没有完全按照南敏提出的要求给与赔偿。除去南敏正常可以拿到的辞退补偿金，这个100万的额外补偿，南敏只拿到50万。
许幼岩明确告诉南敏，她已经被列入普里默人力资源库的黑名单，也就是说，她永不会被普里默的所有公司聘用。
这件事到此为止，若南敏想升级这个事件，普里默将会彻查DK当年的相关财务报告，以确定逃避社保事件的性质和责任人。那么作为当时的财务人员，南敏不可能推脱掉全部责任。事实上，此事与普里默毫无关联，而DK已经不复存在，那么诉讼最可能延烧到的就是南敏本人。
另外，南敏必须对此事保持沉默，否则，她在未来应聘工作时，都不可能得到普里默的推荐信。这就意味着，南敏很难再进入任何大外企。
语言表面的背后，许幼岩和法务部都向南敏展示了普里默的强大和有序。
南敏胆怯了。没有敢于坚持100万的赔偿。当然，也可能这只是她拿出在夜市里讨价还价的伎俩，漫天要价，等待对方砍价。谁知道呢。
程桉看不起这样的低级伎俩，相对于普里默的专业和强势，DK人确实有差距。程桉也看到了自己跟宁果微的差距。
南敏事件对宁果微打击挺大，程桉团队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宁果微对自己的策略产生了动摇。当你不信任周围人的时候，最焦虑的是自己。
另一方面的精神压力是私人的，她与童鸣飞之间的裂缝丝毫没有得到弥合，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们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宁果微抬起左手，用力地揉着脖颈，那里的肌肉僵硬得一动不动，根本放松不下来。再往下扳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也像一块石板，但是不同于石板，石板不会疼，但是宁果微感觉到很疼，紧绷和拉扯的疼。
或许应该约一下自己的按摩师傅。宁果微想。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唯的信息。
李唯约“过生日”。
什么叫约“过生日”呢？
李唯和宁果微的生日只差3天，李唯晚3天。于是在中学的时候，她们俩就相约，每年她们一起过生日，不是取中间日期，而是任选她们中一个人的生日那天一起过。
李唯说，今年她要约宁果微的生日那天。
宁果微这才想起来，她的生日快到了。她都忙忘记了。往年都是童鸣飞牢牢地记着宁果微的生日，提前就开始安排。
但是，童鸣飞今年似乎忘记了。离生日还有一天，童鸣飞还声息全无，没有一点动静。
宁果微的心情愈发烦闷。
那就接受李唯的邀约，宁果微在赌气，也或者其实宁果微心里还是想见到李唯的。
宁果微爽快地答应，让李唯又高兴又意外。
“出来吃饭，我请你。”宁果微不喜欢去李唯家，哪怕就她们俩，她也不喜欢。她不想看到那双男人的拖鞋，不想闻到那栋房子里家的味道。
宁果微开车带李唯去餐厅的路上，接到童鸣飞的电话。那一刻宁果微心脏加快跳了几下。
她可以赌气地告诉童鸣飞，自己已经有约会了，有人给自己过生日。当然了，这样的举动很幼稚。
另一边，宁果微有点举棋不定，她要不要解释李唯是谁，她要不要跟童鸣飞提李唯这个人？
手机震动了老半天，李唯都留意到宁果微的犹豫不决，扭过头来看宁果微，“你不接吗？”
宁果微只能划开手机，“喂”了一声，声调比往常低一点。
听了一会，宁果微说，“今晚不行，我跟朋友去吃饭。”
李唯留意着宁果微，耳朵竖的高高的。
“。。。。。”
“我以为你忘记了。”
“。。。。。”
“你不要大喊大叫，忘记也没有问题。我自己都忘记了。”
“。。。。。”
“好吧，我知道了，你没有忘记。但是现在我已经跟朋友去吃饭。”
“。。。。。”
“不清楚，饭后可能去喝一杯。”
“。。。。。”
“谢谢，你送的礼物我都会喜欢。明天去看。”
“。。。。。”
“我现在不能确定今晚什么时候回。”
“。。。。。。”
“你不认识她。”
“。。。。。”
“不认识很奇怪吗？你为什么要认识我所有的朋友？”
“。。。。。”
“你冷静一点，自己好好吃饭。我挂了。”
“。。。。。”
手机里隐隐还有声音，但是宁果微挂掉了电话。
李唯看看皱着眉头的宁果微，轻拍了一下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嗨，你们吵架了？因为我约你过生日吗？”
宁果微还没来得及接话，手机又震动起来。宁果微抓起手机，不等对方开口就说道，“我在开车。我晚上一定过去。你不要再打来。”然后挂机。
李唯侧过脸看着宁果微，“要不你叫她一起来？我无所谓的。”
“无所谓你约我干什么！？ ”宁果微脱口就顶了回来，态度恶劣程度超过刚才电话。
“点了火，然后又做出局外人的姿态，有意思吗？”宁果微又补一句。
李唯先是惊愕，继而嘴唇哆嗦了几下，最后才憋出了一句，“你停车，让我下去。”
“不行！你以为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说上就上，说下就下吗？”
“停车！”李唯很大声地命令。她太生气了。
宁果微被李唯的愤怒压制住了，她一边加速往前开，一边调整自己的情绪，车上争吵太危险。
“对不起李唯，刚才不是我的意思，我要开车。等停下来再给你慢慢道歉。”
李唯当然不会选择跳车，她平常就温和谦让，她控制情绪要比宁果微容易多了。所以她转开视线看向窗外，不再说话。她想，这又将是一次糟糕的晚餐。
宁果微手肘支着车门，用三根手指撑着太阳穴。她开始头疼。她又多喝了两杯咖啡。她想每天限定在3杯，事实上天天都超标。
她们的车正被总是散不去的浓雾和车流包裹着，随时窒息的感觉。
她们俩在窒息前终于到达餐厅。
餐厅十分高档，外滩一栋老建筑的顶层，不是露台，而是一个特制的观景玻璃屋，既有景观，也不必被糟糕的天气所困扰。不提前订位，几乎就不可能有位。
面对雅致高档的餐厅，和玻璃外绝佳的景观，李唯没有流露任何欣喜，甚至也没有拘谨，她变得比在车上更加面无表情。这在温和的李唯脸上很少见。
终于尴尬地面对面坐下，宁果微从沉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她需要聚集起更多的能量来面对李唯的怨气。
她喝下一大口柠檬水，轻轻咳了一声。“吓到你了？我的坏脾气。”
“没有。”
宁果微想缓和一下气氛，“最近太忙了。”
“你一天最多只能工作24小时嘛。”李唯没好气地回答。
“你的意思是还不够？”
“够不够你说了算。我也帮不上忙。想想，我大概只能偶尔做顿饭给你吃，这还要看你赏不赏光。想必你现在都是在格调这么高的环境吃饭，我做的饭太糙了，真是需要你赏光才成了。”
宁果微尴尬地说，“李唯，你不要这样说话，我道歉，我刚才态度不好。”
李唯望着远处闪烁的广告牌，“我就是不知道如何与你相处。最近我在想，走了这么久，我们根本已经在两条不同的轨道上运行，甚至都不一定是平行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