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193)

作者:在下本无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苏辞立在殿门口,看了扶苏茗一眼,冷得毫无感情,“良商在哪儿?”

听闻此名,皇后脸上浮现滔天恨意,手中紧紧攥着绣帕,“藏在良贵妃宫中,那是她堂弟。”

她只恨自己无能,这些时日来都没能让良贵妃把人交出来,亲手为兄长报仇。

大将军一个眼色,陆非厌便消失无踪。

她抬头望了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宣政殿,时隔五年再次踏入朝堂,亦是最后一次。

红衣金甲阔步而入,老远就听到满殿栋梁吵得鸡飞狗跳,寒音落下犹如刀剑加身,“方才是哪位大人说要议和的?”

一时间朝臣们纷纷默契地后退了一步,低头噤声,各个跟小鸡仔一般。

范远道终究是老臣中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不动如山的站出来,“苏辞,携重兵私自还朝,入金殿不拜君王,你想谋反吗?”

谋反谋反,这满朝权贵动不动就指责她大逆不道、兴兵谋反,也不知是怕,还是盼着。

大将军轻蔑一笑,“皇上当年免过我跪拜之礼。”

她看向龙椅上的帝王,那人一言不发,似是默认,昔年她被囚于皇宫时,确实免过。

只是慧眼如炬的北燕帝一时认不出这还是当年的将军吗?

苏辞逮住范远道这出头鸟,就没打算放过,“倒是范大人,本将军昔年端了谢王世家时,竟漏了一个范家,可是让范氏子孙这些年来作威作福、鸡犬升天了。”

五年前范家还没这般做大,至今竟也有谢王世家昔日权倾朝野的劲头,多是帝王纵容的。

范远道薄怒道:“大将军,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

苏辞不做理会,幽幽扫过满殿大臣,“都谁主张议和,站出来给本将军瞧瞧。”

还真有不怕死的,礼部的良尚书深知今日他良家已和苏辞结下梁子,索性豁出去,站出来指责道:“梁楚六十万大军压境,边关十城沦陷,我朝兵力有限,议和是大势所趋,老臣倒想问问大将军都为国为民做了什么?”

苏辞:“扶苏大人的尸骨已置殿外,燕关城下无辜将士和百姓的尸骨仍在,我也想问问良大人的侄子都做了什么?”

良尚书怒指她,“苏辞,如今我北燕正值江山危亡之际,那芝麻绿豆的小事岂能和救国大事相提并论。”

苏辞冷笑,“芝麻绿豆的小事?诸位大人口口声声说为国为民,边关将士的性命和百姓的亡魂在这巍峨的朝堂上到底算什么?一纸奏折上的空闻吗?诸位大人出征前一心想着主战,遇见碰到钉子便一味求和,我泱泱大国就养出你们这帮欺软怕硬的庸臣吗?”

她掀开衣摆,跪向帝王,“启禀皇上,臣主战。”

范远道亦是跪下,阻拦道:“皇上不可,为今之计求和为上,割城赔款尚还能保住国本,壮士断腕尚有生机。”

旧派老臣纷纷下跪附议。

苏辞眸中闪过杀意,“我北燕国土和子民就是诸位大人说舍弃便舍弃之物吗?”

范远道:“若非大将军丢了南境十城,何以致今日局面?”

苏辞厉声打断道:“是吗?可在那之前,朝廷已经向边境停止供应粮草,南楚贿赂的使臣已住进你范家的府邸,各位串通一气的大臣连割城议和的奏折都拟好了。”

范远道大惊,她是怎么知道的,“竖子,休得污蔑老夫!”

新派寒门官员虽都是文臣,却不乏风骨,亦是纷纷出列下跪。

江晚寒第一带头跪在苏辞身后,“臣主战,我□□大国岂可不战自降,弃子民于不顾。”

“臣附议,我北燕国土一寸都不能让。”

北燕帝确实已有议和的心思,但他也知苏辞所谓的主战,并非他要的开疆扩土,收复城池后她怕是连一寸多余的土地都不会占,这远不是他想要的。

帝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利眸如剑似想刨开她的心,看看她究竟在想什么,冷声回荡在大殿,“南境十城可是你故意弃的?”

别人尚且不知苏辞,可帝王与她一起长大,岂会不知,那人是北燕杀神,派个文官去都不会半个月内丢掉十座城池。

“是,臣提前撤走十城百姓,故意留给楚梁大军空城。”

一言激起千层浪,朝臣哗然。

范远道逮着这罪名,作势破口大骂,“苏辞,弃家国于不顾,你算哪门子将军?”

六部尚书中,除了兵部尚书江晚寒,其他人纷纷附和,盯着苏辞的眼神像刽子手的刀,恨不得将其当场诛杀。

大将军冷笑,“诸位大人现在开始与我谈家国了?前年西南大旱,范大人联合户部尚书私吞十万两赈灾银的时候,怎么不谈家国?刑部尚书殴打死进京伸冤的寒门学子时,怎么不谈家国?吏部尚书买卖官爵,收受贿/赂时,怎么不谈家国?至于工部和礼部,呵……尔等在这富贵皇城锦衣玉食、搅弄风云之时,可知多少南境将士在大雪天连口饭都吃不上?多少边城百姓活活冻死?”

被点名的几位尚书顿时从头凉到脚,缩头缩尾,大气都不敢喘。

唯有范远道垂死挣扎,捂着被气到发闷的胸口,“小儿,你胡言乱语。”

直到今日苏辞才彻底明白,自己多年隐忍,做个忠臣良士,年复年看着将士前赴后继地送死,根本无法改变朝堂的腐朽倾颓。

她身侧的难全剑刹那间出鞘,架在范远道脖子上,“若这北燕朝堂上的腐败之风怎么都绝不了,我不介意一一摘了诸位大人的项上人头。”

众臣噤声,那人一身地狱归来的死气,眸中是染血的杀伐气,他们丝毫不质疑北燕杀神此言真假。

帝王瞧着那犹如修罗的人,冷冽开口,辨不出喜怒,“苏辞,你可知你今日犯了多少条死罪?”

红衣金甲直视帝王,坦然笑道:“知不知已没什么关系,十城之地臣可夺回,敌军臣也可以退,您提防臣谋反提防了一辈子确实没错,臣有这能力、有这胆子。”

她振臂一呼,“燕狼卫何在?”

顷刻间,三千黑甲铁血将士从宣政殿四面蹿出,围了朝臣。

恰逢此时,陆非厌拎着良商,大步上殿,直接将人扔到殿中央。

良商狼狈地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瞧着满殿的形势,一边往良尚书身边靠,一边高呼,“大将军饶命,我是无心之失……”

苏辞提剑一步步走向他,竟是笑了,周身带着黄泉河畔的寒意,冷到人骨缝里,剑尖抵着他的喉咙,“无心之失?我且问你,将八千无辜百姓杀死沉河的主意难道不是你出的吗?你可曾仔细看护城河底密密麻麻的尸体,可曾知道那冰面下尚有未足满月的婴儿?”

寒剑一闪,血落封喉,喷溅而出的鲜血直直溅到离较近的范远道身上,那老东西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大将军抬起怒红的星眸,环顾抖如筛糠的大臣们,撇开朝堂纲纪,撇开上下尊卑,唯余一腔怒火,剑指群臣。

“我再问诸位朝廷柱石,若那数尺寒渊之下冻得是你们的手足、你们的妻儿,还能高谈阔论地与我说什么割城议和?”

她不服,不服这朝堂,不服这世道。

北燕帝突然苦笑,让人捉摸不透其用意,拖着玄色龙袍,缓步从龙椅上走下,直直朝苏辞走去,徒手抓过她的剑锋,让剑尖对准自己的左心。

群臣大惊,“陛下……”

北燕帝望着那双凉薄得空无一物的眸,心中泛起一抹苦涩,经年累月之后他终于将昔年的小阿辞逼得面目全非,把两人最后那点情分斩得干净。

人间事,几完缺。

最终是帝王先放软了语气,“朕知道天下人都会谋反,唯独你不会,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后来他疑尽天下人,都不会再怀疑她,却有什么用呢?

江山万里,故人不归。

北燕帝大手握紧剑锋,问她也是在问自己,“大将军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

苏辞今日所为哪里是在谋反,分明是在逼他,不惜把自己置于不忠不义的千古骂名中,弃了嶙峋傲骨,弃了忠肝义胆,只为了逼他。

“臣想请皇上睁开眼睛看一看,看一看朝政腐败,看一看黎明百姓……”

她想再看一眼当年温柔和煦的小太子,那个心中尚对苍生存有怜悯的小太子,不是眼前这心狠手辣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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