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15)

作者:在下本无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直到苏辞再次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躺在冷宫后院的杂草堆里,一旁躺着的沈涵浑身是血,两条腿的膝盖骨被利器刺穿,模样十分骇人。

苏辞见过温文尔雅的沈涵,见过剑走游龙的沈涵,唯独没见过这般狼狈的沈涵,他是个天之骄子,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不应像个将死之人一样躺在这里。

一开口声音都是颤抖,“师傅,师傅……”

沈涵咳了口血,似乎缓过来一口气,“混账东西,别摇,没死呢!”

苏辞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师傅……”

沈涵摸着她的头以示安慰,硬撑道:“为师没事,别哭哭啼啼的,咳咳咳……”

这里是冷宫,他二人进来,太子自然很快便察觉到了。

那酒醒后的少年恢复了冰冷和无情,负手走来,只是今日跟在他身后的不再是苏辞,而是一袭黑衣的离娄――太子身旁的第一暗卫。

太子居高临下,毫无温度看着趴在地上的人,“沈先生,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沈涵膝盖受伤,无法爬起身,只得匍匐在地上,以头抢地,舍弃尊严,低声下气地恳求道:“求殿下饶阿辞一条性命。”

人总有卑微的时候,为了自己在意的人。

太子蹲在沈涵跟前,看了看他腿上的伤,无悲无喜道:“先生本来答应我,三日后会启程前往南境,到军中当职,如今怕是要食言了。”

他从不需要废物。

苏辞在一旁看着,木讷得像个失了魂魄的木偶,却无法忽视撕扯心田的悲痛,有时人长大只需要看清现实的那一瞬。

沈涵:“殿下,臣……”

“我替师傅去”,苏辞再次抬眸,眸子比月色还冷,那是她第一次与太子对视,冷漠薄凉的目光竟让太子都为之一颤。

太子握拳道:“你不配。”

苏辞平静地陈述着:“殿下如今的部署早已不仅局限在皇城之中,关内侯的五万兵马即使收入囊中,将来也未必能有多大用处,所以您需要更大的助力――绝对的军队控制权。南境就是最大的肥肉,荀老将军年迈,撑不了几年了,将来一定会有人代替荀老将军、接手南境的军队,而这个人必须是殿下的人,师傅能做的,我也可以。”

这似乎不是一个每日只知道在冷宫摆弄花草的人能说出的话,太子没想到苏辞能将局势和他的心思分析得如此透彻。

太子:“荒谬,你懂排兵布阵吗?你懂得何为将帅之道吗?你懂得如何上阵杀敌吗?”

苏辞:“我懂。”

太子:“你说懂便懂?谁能证明?”

“臣能”,沈涵缓缓开口,不再帮之遮掩锋芒,“四岁起便过目不忘,三千兵书烂熟于心,臣教给殿下的,她都记得。”

她甚至比殿下更聪明,更懂得阴谋诡计,可她从不用。

太子衣袖的拳头紧握,为何他从来不知,“就算如此,一个比武中剑都会脱手的人如何上阵厮杀?”

苏辞拿起沈涵的折兮剑,站了起来,褪去软弱,眸中杀意已起,“殿下想再试试吗?”

殿下啊,十年生死与共,一朝物是人非,皆是你我所选,怨不得旁人分毫。

太子与她对视了良久,怒而挥袖,负气道:“离娄你和她打。”

离娄功夫不低于沈涵,太子自然知道苏辞打不过他,因为他不会让她去战场。

苏辞握着折兮,不慌不忙道:“若是赢了,殿下救同意我代师傅去南境吗?”

太子赌气道:“是,但若你输了……”

“若我输了,阿辞自己走回关内侯府。”

太子拳头紧握,却张不开口,他不是那个意思,就当他后悔了好吗?难怕苏辞输了,他也不会再把她送给关内侯。

言未出口,离娄的斩心剑已经出鞘,一切无挽回之机……

你我十年,再难回首。

第5章 云涌

冷宫外,刘瑾公公一大把年纪,抖着一身肥肉,在宫门口走来走去,样子滑稽得很。

不长眼的小太监添堵道:“公公,一个时辰都过去了,皇上和将军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打起来吧?”

刘瑾连呸了好几声,“闭上你的乌鸦嘴,将军要是和皇上打一架还好,就怕将军逆来顺受,任打任骂,屁都憋不出来一个,皇上肯定更生气。”

小太监一脸便秘的表情,心道:那可是血屠天下的将军,手握十万苏家军,战功赫赫,在皇上面前至于那样吗?

然而冷宫里的情形比刘瑾预想的好不到哪里去。

北燕帝负手而立,连背影都透着霜寒之气,哪里还有幼时半分温柔的模样,“朕没想到你真的能赢了离娄,那时的你就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狼,明明瘦弱不堪,却有着饮血食肉的狠劲。”

苏辞一直低眉未言,晾着他自己说了半天。

北燕帝继续道:“后来朕才知道,你之前与朕比武,都是让着朕的,怪不得师傅每日骂你,却依旧承认你是他最好的徒弟……阿辞,你一定要这样吗?连句话都不肯和朕说?”

有的时候人就像瓷器,因为从来被拥有,所以从未被珍惜过。当有一天脆弱的瓷器被摔得粉碎,它便再也不属于任何人,即使勉强拼凑起来,也不是原来的模样。

苏辞依旧那副恭敬温顺的模样,“臣无话可说。”

时至今日,到底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们之间没有误会,有的只是直白的事实。

北燕帝突然一阵苦笑,眸子里藏了三分戾气,“你只是对朕无话可说吧。”

苏辞听得出他话里的怒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副陛下息怒、任凭发落的样子,头重重磕在地上,偏偏她这般模样最惹得北燕帝火大。

为什么?为什么连看朕一眼都不肯?

帝王怒气上头,一脚踢翻了凳子,失态得像个疯子,拽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阿辞,你就那么恨朕吗?就这么喜欢跪着?”

鎏金色的面具很美,衬得少年皮肤更白皙,苏辞吃痛得微微咬紧牙关。

北燕帝见她依旧不言,怒火更盛,粗暴将她的头按回地上,“好,那你就跪着吧。”

说完,阔步往外走。

苏辞这时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轻得人差点听不到,平淡道:“不恨,不管皇上信不信,臣从未恨过。”

若不是在意,怎么会被伤得遍体鳞伤?若是真的恨之入骨,怎会为他守这万里河山?

北燕帝脚步顿了一下,却又毫无犹豫地踹开宫门,大走了出去。

刘瑾见皇上一出来,就是一身冷汗,心道:将军怎么就不长点心呢?人家都上赶着巴结皇上,就她怎么缺心眼怎么来。

果不其然,北燕帝临走时,冷冷吩咐宫人,让苏辞一直跪着,没有他的旨意,不许起来。

荀老将军知道后,带着炎陵、赵云生等一众武将,跪在御书房门口求了半天情,但帝王铁石心肠是出名的。

直到后半夜,北燕帝与一群文臣商议完了户籍改革之事,才让苏辞回去。

北燕帝是故意的,一瘸一拐的苏辞与那群文臣一同出的宫门,被嘲笑了一路,右相等人险些笑坏了肚子。经此一事,北燕帝和大将军不合之事落了铁锤。

宫门口,褚慎微一身白衣站在将军府的马车旁,他不说话的时候,还真像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自带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苏辞见到某人,嫌弃地撇了撇嘴,“你怎么在这儿?”

褚慎微上前搀扶她,“将军有那么嫌弃在下吗?装得和真的一样。”

苏辞:“……”

她没装,就是真的。

褚慎微嬉皮笑脸道:“别人都有官职,能进宫为将军求个情,褚某身无所长、一穷二白,只能在宫门口边喝西北风,边等将军了。”

他故意贴近她耳垂,低语道:“将军您怎么跟一群没教养的狗一起出来,他们一直这样汪汪叫,您也不上手打?”

苏辞偏过头,他的呼吸拍打在她脖颈,痒得很。

褚慎微见她避之不及的模样,觉得有趣,追着她耳朵说,“我有办法,让那群糟老头子闭嘴。”

苏辞眉头一皱,觉得他笑得实在不像个好人。

谁知褚慎微突然手上用劲将她搂入怀中,又将她的手放在他腰上,从旁人的角度看,分明是苏辞调戏别人。

本来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就有几分耳鬓厮磨之态,如今当众卿卿我我,有些上了年纪、恪守礼法的文臣险些当场被气晕,有些年轻文官干脆羞了个面红耳赤,有的则一副世风日下、不忍直视的模样,却又偷着瞄了几眼,一大帮子人呼啦啦地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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