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陶:“陛下,只要殿下能继位,掌管南楚大权,您的心愿不就了吗?至于苏辞,夺过来就是后宫多了妃子的事,应允又何妨?”
淳于初在他爹心头补刀道:“没有妃子,她日后会是南楚的皇后。”
南楚皇差点回光返照地蹿起来,又被虚陶一把按住,“陛下莫动气,这也不是大事。”
良久后,帝王才狠狠磨了口牙,“随你。”
虚陶见淳于初神色缓和,抓准时机道:“还请殿下先以国事为重,如今南楚一片狼藉,你若走了,必会大乱,不妨先继位,再整顿兵马,待一切准备充足,也好万无一失地接王妃回来。”
此话不假,淳于初皱眉思索,心中推算着一切,未看见一帝一臣眼中的阴鸷。
待到那日,世上哪里还有苏辞?
第50章 将离
说到底,淳于初再不待见自己老子,却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一时半刻也离不开南楚。
南楚皇因为烟云轻之毒整日咳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益衰老,不过几日头发全花白了,毒性之烈前所未见,让一群当摆设的御医束手无策。
一场夺嫡之战后,南楚的朝局跟被车轱辘碾过一遍似的,七零八落,狼藉遍野。
淳于初这位板上钉的新帝受罪地收拾烂摊子,还要衣不解带地侍候在南楚皇榻侧,人都消瘦了一圈。
这日,他在案前提笔,刚要拟旨从民间征召大夫。
却听病榻上的人咳嗽道:“没用的,烟云轻无解。”
那人不为所动,“不试试怎么知道?”
面上再冷,心里仍旧牵挂。
南楚皇有意无意地笑了笑,有感儿子的孝心已知足了,似有深意道:“初儿,你要记住烟云轻无解,一切已成定局,不可强求。”
淳于初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瞧出丝毫端疑,只当自己多心了。
……
昨日,黎清进宫探望苏辞,特意将一直养在将军府的小黑猫“傻狗”抱进了宫,将军府那群光棍家将对小家伙照顾得格外用心。
街坊四邻时不时瞧见一群大老粗围着只慵懒的猫儿端茶递水,殷勤得和娶到媳妇一样,简直没眼看。
北燕帝也算明白了,兵部尚书和当世高僧轮番上阵还没一只猫顶用,傻狗撒娇地钻进大将军怀里,萌萌地喵了两声,又亲昵地舔了舔那人的手指,就换得苏辞的星眸动容了一二。
帝王当日便差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到南境,命陆非厌把雪戮狼弄到皇城来。
南境,营帐中。
那十二上将之首见信冷冷一笑,瞬间破口大骂,“他当雪戮狼是山里的小白兔啊,说逮过去就逮过去,那贼鬼的畜生素来就听苏小白脸的话……”
徐越提醒道:“陆上将,那是大将军,不是小白脸。”
没错,这个徐越就是当年害沈涵战死的那场燕关血役唯一的幸存者,三千新兵蛋子就他一人被射成了刺猬还活了下来,命硬得跟块硌牙的石头似的,被陆非厌相中,拎来做副将。
姓陆的和苏辞相处没规矩惯了,闻言挑眉,“胡说,明明脸白得很。”
他本就生得比女人还美,花容月貌,眼角一颗美人痣,挑眉间邪魅又自带一股风流,若是换件儒袍往皇城里一扔,绝对是一支名花、矜贵公子,谁能想到这么个翩翩公子以前会是一方土匪头子?
徐越:“……”
“我说她是就是,把十万苏家军扔给老子就跑了,害得老子被皇帝老儿当驴驱使,莫名其妙到南楚打了一圈,又莫名其妙地撤兵。”
徐越表示,您官大您说啥是啥,不由感伤道:“大将军什么回来?兄弟们都盼着呢!”
陆非厌皱眉,若有所思,“信上说,苏小白脸病了,皇上特许其在将军府静养,御医说见见故友,能宽慰病者心神……”
呵,故友?
他一下把信扔了,火冒三丈地揪住徐越的衣领,抓狂道:“那头身宽体肥的牲口都算故友了,老子给她拼死拼活的算啥?”
徐越一脸便秘,极力保住自己即将被撕裂的衣领,“上将,您比牲口强。”
“……”
“您别误会,卑职是说您比牲口用处大。”
“……”
还不如第一句呢!
陆非厌松了手,掐了掐眉心,“闭嘴,去把那位‘故友’给老子找来。”
“可咱找来,也没法子送去皇城。”
“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下点蒙汗药?”
陆非厌坏笑地扯了扯嘴角,撺掇道:“好主意,你去试试。”
然后,那缺根筋的徐越真的端着一锅掺了佐料的红烧肉递到雪戮狼跟前,毫无意外,本在空地上晒太阳的大家伙高傲地嗅了嗅,骤然起身,追着徐越满营地咬。
陆非厌一出营帐就看见这滑稽的一幕――雪戮狼一口咬在徐越的屁股上,格外有分寸地把裤子扯了下来,没伤到皮肉,露出某人白花花的屁股蛋。
“陆上将救命啊!”
徐越麻利地躲到他身后,捂着屁股,鬼哭狼嚎。
陆非厌本来不打算管这事,可第二封八百里加急的信函到了,催得紧。
雪戮狼摩拳擦掌地盯着他,满眼里写着“不让开,连你一起扒裤子”,自从徐可风走了后,这畜生没了戏弄的对象,恶趣味倒是一丝未减。
按理说陆非厌好歹是个万军统领、一方大将,不至于和只畜生计较,但这人没品得厉害,对上雪戮狼挑衅的目光,较上了劲。
于是乎,一群站岗的苏家军弟兄就看见两个幼稚的蠢东西,撸袖呲牙地大眼瞪小眼,丢人显眼!
徐越两条腿真发抖,屁股凉飕飕的,眼瞧着就要哭出来,“陆上将,怎么办啊?”
陆非厌这才想起正事,用剑鞘敲了敲狼崽子的头,没好气道:“苏辞想你了,让你去趟皇城。”
徐越:“……”
上将脑子被猪拱了吧,哪个畜生听得懂人话?还不如下蒙汗药来得带劲。
然后他就傻眼了,被敲头的雪戮狼不仅没恼,赤红的眼睛顿时一亮,欢天喜地就跑出了军营,快得和道白色闪电一样。
徐越:“陆上将,它去哪儿了?”
“你眼瞎啊,那不是皇城的方向吗?”
“它它……它听懂了?”
“都和你说了这牲口鸡贼得很,简直是鸡贼界的祖宗,可惜它主子是个蠢货,一辈子傻缺得要命。”
“……”
古籍里就说雪戮狼通人性,但生性桀骜,极难驯化,他对大将军的敬仰之情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徐越白痴道:“咱不用派人跟着吗?”
“呦呵,哪匹马追得上它?”
“万一它不认路怎么办?”
“你真是军中奇才,拥有赵云生的磨叽劲和炎陵的蠢脑袋”,陆非厌真想一拳把人揍扁,凶猛吼道:“那鬼东西会不认路?它连皇宫都杀进去过。”
下属捂着险些被吼聋的耳朵,连忙道:“对对对,是卑职忘了……不过话说来,赵上将和炎上将去皇城后一直未归,大将军得了什么病,他们也不捎个消息回来。”
陆非厌闻之皱眉,玩世不恭的脸上蒙上一抹严肃,事情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连黎清的踪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沉声道:“秘密派人去皇城打探消息,尤其是大将军的近况。”
“是。”
……
苏辞身子骨不好,又嗜睡,一到午睡时分北燕帝怕吵到她,都会移到偏殿去处理政务。
傻狗在苏辞榻侧睡餍足了,就轻巧地跳下床,欲出去磨磨爪子,刚雍容优雅地走到殿门口,抬起眼就和一身明黄色小衣袍的奶娃娃撞上。
那奶娃娃也就刚高过大人膝头,走路都有些不稳,见了小黑猫,咿呀地笑了出来,迈着胖嘟嘟的短腿就要扑上去。
傻狗最怕生人,扭头就往内殿四蹄狂奔。
奶娃娃费力地跟在后面,蹒跚了半天才走到床榻旁,好奇地床上睡颜安稳的美人儿,孩子自然从不出美丑,只本能地判断亲近与否。
苏辞一醒来,目光就跌进孩童水汪汪的明眸中,大梦初醒得见这世上最干净的眼睛,何其有幸?
奶娃娃好奇地盯着她,左瞧右瞧后露出个欢喜的笑容,吮指道:“抱……抱抱……”
苏辞莞尔一笑,已知晓孩子是谁,目光停留在他胸前的长命锁上,那是当年大将军亲手为他系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