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花熙和胖师傅时时记着,做饭要干净卫生,后厨总是一尘不染,生食熟食分开准备,从来挑不出一点错。现在却说饭菜里有毒,这可是比饭菜不干净,更严重的过错了。
“饭菜里有毒!”马上有人听风就是雨地跟着闹了起来,“我们会不会也中毒?”
“豆腐,我就说这豆腐有问题!” 胖乎乎的食客甩开手里的筷子,尖声道:“这豆腐放坏了,放坏了的东西怎么能吃呢?”
其他人这么一听,立刻跳了起来。他们本来吃得好好的,一点毛病没有,但现在却觉得后背发凉,腹部绞痛,出现了各种中毒的迹象。
“不可能,”孟花熙解释道:“豆腐没有问题,我们都吃过的。”
“谁知道”立马有人指向孟花熙,道:“原来是你做的坏豆腐,是你下的毒!赶紧报官吧,将你抓走!”
“你们是什么人?”胖师傅跟小东护着孟花熙,道:“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来这儿的熟客都是知道孟花熙的性格,知道她心性单纯,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人,所以即便发生了意外事故,也是想着赶紧救人,而不是怎么整孟花熙,要将她抓走。
而这几个大喊大叫,只想将事情闹大,却不肯帮忙的顽劣之徒,全是生脸。他们聚集到一团,那胖乎乎端起一盘动了一筷子的豆腐,向孟花熙质问道:“难道还是我们冤枉你了不成?这人是不是在你们店里出事的?这菜又是不是你做的?”
这时一只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从人群间了伸了出来。那手看似云淡风轻地轻轻一拨,劲道却力拔山河,立刻震出了一条小道。
李修平懒洋洋地款步从二楼走了下来,他无所谓地晃了晃脖子,眼尾耷拉,慵懒地撩起眼皮,道:“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可真是该死。
他歪着头搔了搔耳背,道:“刚刚谁说了什么话,我可都记着了。饭能乱吃,话可不能瞎说,谁不分青红皂白乱泼脏水,我就要将谁的舌头拽下来泡酒喝。”
李修平语气平淡,但那一身肃杀的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在场的人通通不敢再多言语,立刻噤声不谈。
李修平斜过眼,看向那咄咄逼人的胖家伙,小心眼地锱铢必较道:“刚刚是你说中毒,是你说坏豆腐,是你说要将这位姑娘抓走,我没弄错人吧?”
李修平一点没错,但那几个人却顿是不敢认账,要么装聋作哑,要么死鸭子嘴硬道。
胖家伙含含糊糊道:“我……我不是这意思。”他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脸颊,生怕李修平下一刻当真动怒,将他们的舌头给拽走了。
李修平说那话本也不过是想吓吓他们,对他们几个糙汉子的舌头毫无兴趣。他从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身上跨了过去,伸手提起他桌上的茶壶,缓缓为自己倒了碗茶水,面无表情地缓缓喝了一口。
对于李修平这么不近人情地冷漠,其他人心中纷纷一阵腹诽,这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和客栈是一伙的吗?为什么出了人命,还有心情在这儿慢悠悠地喝茶?
李修平终于品完了茶,这才擦干净手,徐徐道:“中没中毒,你们说个什么劲儿?你们以为自己是谁?神医吗?所谓术业有专攻,今天还就巧了,我们这儿正好有个大夫,直接请他下来瞧一眼,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其他人如梦初醒,连忙上楼请陈神医下来。
陈神医正吃得心情大好,没想到又要出诊,即便舍不得放下那最后小半碗八宝粥,但人命关天,也只能不情愿地下来。
陈神医下来看了一眼地上躺着了个人,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看病讲望闻问切,望——望的是气。
病人和普通人周围的气是不一样的,这听上去很玄,但说开了并非胡说八道,背后也有一定的道理。生病的人一般气色不好,精神萎靡,而此时趴在地上的这人,面色红润,气息流畅,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是睡大觉一样。
这种装病的事情,陈神医其实也不是没有见过,他行医多年,总有那么几个乐于装病耍人玩儿的王八蛋。
陈神医正要破口大骂,骂这人耽误他吃好吃的,却见李修平用袖口挡着了脸,眼带笑意,向他扫了一眼。
陈神医立刻会意了。
显然这是一个精心布排的局,来吃饭的假装吃出了毛病,往小了说可以讹上一笔钱,往大了说抹黑的便是孟家的招牌。
孟家现在就孟花熙这么一个独苗苗,这独苗乖巧懂事,又一门心思扑在做饭上,委实惹人怜爱。见这么一个后辈被人欺负,陈神医觉得简单将人拆穿根本不够解气。
他在那人面前俯下身,对自己贴身徒儿道:“我的天啦,这可不得了,银朱、灵砂,赶紧将为师的药箱提来。”
第27章
徒儿银朱、灵砂立刻上二楼拎下陈老五的随身药箱,陈老五打开药箱,从他的针灸盒里取出了三根钢针。那钢针不比普通针灸,或者缝衣服用的钢针,而是粗上好几倍,比缝麻袋用的钢针还要大一个头。
倒在地上的人身体发出了一丝轻微的颤动——这老头该不会要用针扎他吧?应该不会吧……这也太狠了。
可神医平日里做的尽是给人开膛破肚的差事,心不狠,又如何能做到神医?陈老五手如闪电,捏着四根银针根部,两手共八根,分别在那人的大.腿内侧插|进一根,然后是手肘、咯吱窝以及脖颈。
那人立刻发出了一丝抽搐,眼皮下的眼珠迅速转动,额角的鬓发细细密密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陈老五挑下针的这几个地方,全是扎进来伤眼最小,但又最痛的地方。
那人已经痛得满头大汗,但却迟迟不肯睁眼。陈老五倒也在心里敬他是条汉子,他故作叹息道:“既然还没有效果,老夫只能出此下策了……”陈老五再抓起一根,直中那人的眉心间。
“啊啊啊!”那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实在绷不住了,在地上不断打滚,两手捂着那两根插在肉里的银针哀嚎,堂堂八尺好汉,硬是眼角被逼出了泪花,泪汪汪地看着陈老五。
“咦?”李修平搁下茶杯,故作疑惑道:“你怎么醒了,你不是中毒了吗?”他惊恐了一声,道:“莫不是诈尸,这可不行,神医,还麻烦您再扎上一针。”
“别别别!求你了。”那人在地上由坐改跪,只差没向李修平磕头求情。
李修平懒洋洋地笑了笑,他挑了挑眉,揭开茶杯盖,放在鼻前,示意那人继续说话——“为什么装死,不说扎针。”
“说说说,我说!”那人当着大家的面,什么都招了,“是李明志,李爷让我来的。”
“是么。”这个答案正在李修平的意料之中,但他就是要这人将名字点出来。
地痞流.氓做到一定境界就是绅士,李明志在镇上普通小老百姓的眼里,是最高境界的流.氓。
李明志面相和蔼,脸上永远带着笑意,同谁都和和气气,像一尊心地善良的弥勒佛。李明志手段脏,私欲极重,为牟利毫无道德底线,镇上人都惧怕他。
那人被那几针扎得留下了点心理阴影,他害怕地看着李修平,赶紧将他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李爷让我来的,他叫我来了之后点孟家的那几道招牌菜。我提前吃了药,进食便会吐白沫,他说这样我便能讹上一笔银子。”
说到这里,那人脖子一哽,不知下面的话能不能说,于是干脆嘴唇抿上,不再吭声。
李修平道:“这么说来,你那李爷,倒是个大善人,费劲心机只为教你怎么讹钱,自己不要一点好处。”他慵懒地撩起眼睛,直直剜向那人。
那人被李修平抓着了辫子,两腿发麻,只能实话实说。
他摸了摸鼻尖,交代道:“李爷……他想将孟家的名字弄臭。”
“难怪,”李修平冷漠一笑,道:“你家这位李爷的算盘打得不错,费了点心思,你可告诉我,那位李爷到底跟客栈有什么仇什么怨,要赶尽杀绝到这地步。”
“这个……这个……”那人两手护着膝盖,支吾了半天,终于道:“这个小的是真不知道,我们只是办事的。不该问的,是一句也不会多问。而且李爷,他也是听上头的意思……”说到这儿,那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