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平扭了扭脖子,玩味儿的冷笑了一声。
他最近手痒,在这宁静小镇憋得苦闷,正想找点乐子,没想到偏偏有人就是不长眼,硬要跟他撞上。
他按兵不动,轻轻飘去孟花熙的房间外。他倒挂在屋檐上,随手摸来一块小石子,手腕一抖,正扔中在窗框上。孟花熙闻声出来开门。李修平道:“想不想看个好玩的东西?”
李修平后院转了一圈,他的眼睛尖锐而锋利,即便是夜晚,在微弱的月光和烛光下,他依然可以敏锐地看清地表的细节。他在后厨墙角下停住,端着蜡烛俯下了身,手指抹了抹地上被反复踩踏过的枝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过来大概半个时辰,墙角渐渐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铺在表面的枝叶被移开,然后出现了一只洞,紧接着一个人的手从洞里伸了进来,手指扒着地面向前移动,手指后面是手臂,最后一个人从那只洞里钻了出来。
李修平冷笑了一声,手中的烛光闪烁。他抬了抬下巴,对孟花熙说:“这才是真的‘宵小’。”
他的脚冷漠地踩在了那人的肩胛骨上。若是平常,这样的人,是根本不配他动手指头的,但现在他心情不错,乐意跟他玩玩儿。他挑起眉,问:“谁让你来的?”
那人已经吓得掉了魂,这门洞他进来了好几次,每次都畅通无阻,如出入无人之境,何曾想到自己这次竟然自投罗网了。“好汉饶命……”
李修平无聊地掏了掏耳朵,他歪着头,耷拉下眼皮,慵懒地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人继续。
那人知道自己不是李修平的对手,李修平一收脚,他便忙将自己缩成一团,老老实实交待到:“我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又身患重病,于是我自幼跟江湖术士杂耍,学了缩骨术,我技艺不精,换不来口饭吃,于是被人介绍,进李爷门下做事。前几日,李爷吩咐我,让我进你们客栈做点事,坏你们的生意。”
李修平忍不住嗤笑出来,讥道:“可真白白浪费了你这身好手艺,既然混进了后院,怎么不直接在井里下毒?那不省事儿?”
那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话我也跟李爷说过。他说不可,他要坏的不是你们人,而是孟家的招牌。如果给客人们吃了放坏变质了的东西,你们的招牌就砸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牧:???
第26章
李爷,这镇上姓李的,除了李修平自己,他心中的确还有个人选。
李修平道:“你们的李爷是谁?”
“这个,这个,我真不能说……”那人实在无法忍受李修平的威逼利诱,竟捂着脸,呜呜啜泣起来。
李修平冷笑了一声,竟没心情费力气去难为他,“你不说便罢了,我不难为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您说,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答应您。”那人说道。
“你能办到的,很简单,”李修平伸出手,握在那人皱巴巴的领口上,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将褶皱捋平,指尖时而无意地碰在那人的脖颈上,好像下一秒便将拧断脖子。
“你现在回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管你那李爷交代了你什么,你都说你办好了。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李修平道:“听话,照我的意思办。”他用手指按了按那人脖颈处跳动的脉搏。
那人赶紧捣蒜似地点头答应道:“明白,明白……”
“很好。”李修平放开了手。
那人不敢走大门,立刻从墙角的洞里原路返回。
李修平扭了扭脖子,舒展开经络。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走了一个李永明,又来一位李爷,一脉姓同宗,那下三滥的招式,也是一脉相传。
他看了眼天色,又是吃宵夜的时候。
这天晚上孟花熙食盒里装着的是桂花糕、鸡汤面和糯米包油条。
李修平吃了半只桂花糕,问:“那大夫还住你们楼上?”
“大夫?”孟花熙连忙放下碗筷,“你是生病了吗?都怪小东,”
孟花熙生气道:“我让他不要靠近你的,肯定是从他身上染上的。”
李修平连忙躲。他捏了捏眉心,纵然他再如何清心寡欲,也是个正值壮年的正常男人,不是什么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圣人。孟花熙要摸他的脸,要摸他的额头,摸他的鼻尖,像一只温顺的狸猫,不停地往他怀里钻,怀里拱,这让他很难坐怀不乱。
“你,你别动了!”李修平训斥了一声,几根碎发从发髻里散落了下来,有些狼狈。他一手握上一只孟花熙动来动去的手臂,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给我,你给我好好坐着。”
孟花熙见李修平凶人的时候声音洪亮,气势恢宏,应该没生什么病,于是乖乖坐着,没再招惹李修平,“你说陈神医?他一直没走。他住在二楼,每日他的两名药童会来点他要吃什么,然后给他送去。”
李修平道:“下次你让他去大厅吃饭。”
“他不太喜欢,”孟花熙解释道:“陈神医说人多的地方他吃不了饭。”
这是陈老五的又一怪癖,他作为一代神医,自己便是自己的一面招牌。既然是神,又怎么能和凡人一样,捧着大鱼大肉大快朵颐呢?所以他一般都是吩咐那两徒儿将大鱼大肉打包带回来,然后门一关,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吃。
李修平一笑,道:“你请他出来。每天吃,早中晚三餐,餐费我出。”
孟花熙说:“为什么要请陈神医吃饭?”
李修平道:“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陈神医仍是不愿意去大堂吃饭,但听说有人请客,便又按捺不住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陈神医下到大堂等开饭。
本地的食客有的认得陈神医,便奇道:“陈神医,您,您怎么上这儿吃饭了?”
“对啊陈神医,您为什么会来这儿吃饭啊?这家饭店难道会对人的身体好吗?”
“我看不会吧,餐馆里的菜,油盐重,我吃了半个月,重了两斤,应该是不好的。”
大家不断追问,陈神医被问得烦了,他一捋胡须,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吗?”
“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不问别人这么多问题。”
众人:“……”
陈神医点了几盘小菜,又点了店里最有名的鸡汤和酿豆腐,至于小东和其他人强烈推荐十日上一回的“臭豆腐”,陈神医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敬谢不敏——这个还是晚上偷偷躲在房间里吃比较好看。
过了一会儿,上了菜,陈神医动了动筷,赶紧尝了上一口,脸微微一皱,暗道这孟家的丫头做饭是用了些心思。
他自知自己口味与常人不同,常年吃清淡的青菜和水果,让他的味觉比常人要更脆弱几分,所以大多数人喜爱的辛辣口味的食物,他吃多了伤肠胃。孟花熙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在为陈神医烹制菜肴的时候,特地少加盐巴,更加凸显了食材原本的鲜味。陈老五心满意足地尝完菜,又喝了一口粥,味觉上的享受,更变为了心情上的宽慰。
年龄大的人牙和肠胃大多数都有些小毛病,米饭或者粥必须煮得稀烂,这才能下口,没想到也没人跟孟花熙提点这些,她却全考虑到了,为他熬煮的这一碗南瓜粥,南瓜细碎,与精细的大米融合在一起,香甜软糯,非常美味。
这贴心的考量,让陈神医愈发喜欢这小妮子,虽然没有味觉,但却有心,这世上最怕的,就是有心人了。
陈神医搁下筷子,正要向孟花熙说几句鼓励的话,这时楼下大堂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位食客突然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儿?”小东和孟花熙慌忙放下手里的活,匆匆赶过去。
“不知道,”坐在那人旁边一桌的食客说:“我刚刚看他的时候,他一直是好好的,然后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就倒在地上去了。”
大家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一个胖乎乎的食客突然站起来,尖声道:“我说,他是不是中毒了啊?”
“什么?中毒了?!”
这话一出,立刻在大堂内激起了千层浪。在外面吃饭,最忌讳的便是饭菜不干净。
饭菜里落下了一根长头发,鱼肉是隔夜了的,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那便是给客栈判了死刑,以后谁都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