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们便依着这指令去做了。妤儿转身离开这牢房。
清容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着:
“你以为你如今傍上了王皇后和朱常洛,就是高枕无忧了,你别做梦!你说到底也和我一样,也不过是他们手中一颗棋子而已!我在地府等着看你的下场!”
妤儿的心中一阵感伤,想来清容从前一直在做着入了坤宁宫的美梦吧……可是她的身份她的地位,注定了她不过是薛公公的一枚棋子,而薛公公又是王皇后的一枚棋子,这么一来,她的荣耀乃至她的性命,都不过是上头的一句话。一瓶鹤顶红,这便是王皇后最终赏她的。
心中感喟,竟是有无限的悲凉涌上来。
接下来便是回坤宁宫复命,凑巧的是朱常洛和朱轩媖这时也在。王皇后见妤儿的神态,知道是妤儿完成了任务,也不多问,而是带着浅笑。谁料长公主一见妤儿,忽然闹腾起来:
“母后偏心!这妤儿留在坤宁宫可是我和母后争取好久的……”
王皇后心里暗骂朱轩媖不知大局,还未开口,朱常洛径直向前,诚恳地跪下:
“皇后娘娘吉祥,孩儿今日前来要禀报的,也正是与这事有关。”
王皇后心里纳罕:
“皇儿何必行这么重的大礼?赶快起来!”
朱常洛抬起头来,脸上是期盼的神情:
“娘娘当日曾和孩儿许下承诺,等着遴选过后不过数日,就将妤儿送到孩儿身边,如今遴选已经完了,还请皇后娘娘兑现诺言,将妤儿赏给孩儿。”
此话一出,朱轩媖目瞪口呆,险些要从座位上跳起,王皇后早已知道了朱常洛会如此说,然而此刻媖儿在场,不免尴尬。
妤儿与朱常洛对视着,她一言不发,心中却波澜起伏。她读到了他眼中的期盼、不安、渴望。
他是不知道自己在司礼监所见的可怕的事的,想来,王皇后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
若是没有赐死清容这一件事,想来如今王皇后要她前去永宁宫,她也会和当年的清容一般喜出望外、欢天喜地吧,然而到了如今,她的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她是厌烦这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生活的,赐死清容这件事,更加印证了她的这个想法,她心知肚明,倘若她跟从了这紫禁城之中的大皇子,这样的日子还会继续,将来的风暴只会比现在的更大,生与死的考验,依旧会一次次地上演着。
然而她却还是有期盼,有着不为人知的甜蜜与幸福,先前她几次三番陷入危难,他为了她的安危,不惜改变了原先韬光养晦的策略,冲入这宫廷厮杀之中,她不得不动容,这么一想,哪怕前方是更加危险的陷阱,她也不在乎了。
她看着朱常洛期盼与鼓励的目光,接着对朱轩媖诚恳地说道:
“先前长公主多次救奴婢于危难,奴婢感喟于心,感激公主的知遇之恩。奴婢今日进了坤宁宫,就决定为皇后娘娘和长公主尽忠尽责,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这坤宁宫里……只是……”
朱轩媖失望地叹气:
“只是你一定要去永宁宫……是不是……”
王皇后笑了一下,仿佛如释重负的样子:
“媖儿,妤儿既然如此说了,你也就不必再纠结了,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她从位子上起来,一步步地走向妤儿,将妤儿扶起来:
“你如此忠心本宫,本宫感激!这尽忠尽责的方式有很多种,伺候本宫终老是一,帮本宫分忧,也是一,你选了洛儿,本宫不怪你,本宫高兴。”
她怜爱地转头看着朱轩媖,又看看朱常洛:
“这宫中的皇子皇女众多,可是肯和本宫亲近的,也只有你们两个而已,媖儿,你身旁的丫头可比你洛哥哥要多得多呢,分给大哥一个,总也是不困难的,所以这一次,母后不许你再和哥哥这么争下去了。”
朱轩媖勉强笑笑:
“母后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媖儿听母后的话,让妤儿去永宁宫当差好了。”
朱轩媖心里难过,她实在是很喜欢妤儿,拱手让出,还是舍不得!然而她与朱常洛的关系是不错的,平日里看到大哥宫中寒酸简陋,她心里其实也挺不是滋味,并且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众多,其实本身也不缺宫女!母后又话已至此,自己不让步,已然不行,这么一来,她便也只好放弃了把妤儿留在身边的想法。
打通了朱轩媖这一关,王皇后满意地点头:
“这才是本宫的媖儿。”
妤儿去永宁宫的事儿终于一锤定音,朱常洛露出喜色,妤儿也露出笑容,只是她仍然还有一个心愿,她忐忑地对朱轩媖说道:
“奴婢自此去了永宁宫,奴婢的妹妹珏儿,今后还请公主多多照顾。”
朱轩媖点头:
“你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人去欺负她的,珏儿在坤宁宫,要用药什么的也是方便,等你下次见她,保管是比这次的气色还好。”
王皇后满意地笑:
“这真是太好了,媖儿,你虽然没了妤儿,可从此还有着她的妹妹珏儿在身边伺候,有着这个妹妹拴着,不愁妤儿她不常来咱们坤宁宫的,你们今后还是如同现在这般,时常走动,一同玩乐。”
待到朱常洛将妤儿带回永宁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皓月当空,王恭妃和李嬷嬷等候朱常洛多时,一见妤儿也跟着回来,脸上露出喜色。
妤儿上前一拜,恭恭敬敬地一拜:
“奴婢刘妤,参见恭妃娘娘。”
王恭妃笑着让妤儿起身,妤儿则熟练地搀扶着王恭妃就坐,仿佛她就在这永宁宫当差了很久一样。虽然未知的未来令人恐惧,但在这一刻,妤儿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幸福。
大明皇妃邹妤传卷一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妤儿与朱常洛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故事从这里算是完了,但也可以算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第86章 (卷二:宫女篇)中秋节
妤儿来到永宁宫不久,天气便转凉了,进入了八月,宫里为着一件事情,开始忙上忙下。
八月秋高,这一月中最重要的事,便是十五那夜的中秋庆典了,寻常百姓家摆出月饼,一家人在院子里吹着凉风赏着月亮,自得其乐;皇宫之中,非比寻常,在这重大节庆之上,也自是不肯有一点的轻视。这一天不论是君是臣,皆要舍了外人,同自家的老小一起享受团圆的乐趣。
制定筵席菜式、赶制华丽宫服……宫人们早早地就忙碌了起来,妤儿她们也不例外,虽然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然而想想中秋这天各宫主子们额外的赏钱,大家心里都是美滋滋的,手里的活儿似乎也没那么繁重了。
走过一条幽静的小路,一座朴实典雅的宫殿赫然眼前,这便是大皇子和王恭妃所住的永宁宫了。
永宁宫朴实典雅,宫殿的选材是明宫里最常见的,产自琼州的降香黄檀木,宫殿由于没人照看,似乎有些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旧,走进殿里,没有一分多余的布置,然而殿内却布置得窗明几净,让人完全想不到这里面居住之人的落魄。屋子之中的一个英俊男子,看到来者,眼睛一亮:
“妤儿,你回来了!”
妤儿抬起眼来,眼眸如水一般流转。
朱常洛与妤儿,他是地位尊贵但不受待见的大皇子;她是炙手可热全宫哄抢的小宫女,可偏偏就是这么两个,在茫茫人海之中遇见,从此以后,他们的命运便纠缠在了一起。
“这些便是中秋的糕点备好了吧?”
“是,内务府的人很是热情,说早就准备好了,还说下一次不必让我来取,他们会专门派下人前去送的。”
朱常洛脸色一沉:
“再有三天就是八月十五了,若是一味还等他们,那岂不是得饿死?”
内务府一向是骑高踩低的,王恭妃不受待见,因而在吃穿用度方面,他们是想着办法克扣刁难,所做的事情,皆不是很明显,然而这种事儿只是想想,便是让人浑身不自在了。
“洛儿,妤儿回来了?”
朱常洛和妤儿回头一看,原来是朱常洛的母亲王恭妃,她被朱常洛的乳母李嬷嬷搀扶着,带着笑容款款而来。朱常洛见母亲出来,赶紧说道:
“儿子给母亲请安,内务府刚刚新进了糕点,请母亲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