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我们又见面了。”
清容感觉到难堪与羞辱，恼恨无比，大声怒骂：
“你这该死的贱人，你是来看我的热闹的吧？当初我气焰正旺，把你关进司礼监，如今这事儿居然颠倒了，你心里很是高兴吧？”
妤儿不置可否：
“你说我完全高兴，那倒不是，可你若说我一点儿欣喜也没有，那也不尽然……在你当初施展毒计，险些害死我妹妹的时候，我对你便只剩下那无尽的恨了。”
清容看着打扮整洁、盛气凌人的妤儿，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脸色顿时灰败下来：
“我何尝不知道你是那皇后娘娘看重的宝贝，你要入坤宁宫是定数，没有人能够从中阻拦这件事……只是我实在是不甘心呀，我的家世容貌哪一点都不输给你的，为什么我最终却活得样样不如你？”
妤儿愕然：
“这便是你害人的理由？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对我刻薄于此，只因为我可能会阻碍了你进坤宁宫的路？”
清容破口大骂：
“当然不止如此……还有，因为你是一个贱人！早知你关进司礼监后还能活着出来，我早早就该下狠手除了你！”
一个太监对着清容的肚子就是一脚，清容痛得险些昏死过去。
妤儿心情复杂地看着清容，看着这个对入坤宁宫有这般的执念，最后却落得个如此的下场，这么一想，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然而再想想妤儿当初险些死去，始作俑者，便是眼前，她便收起了心头的感叹，转而是那怒火与质问：
“你心比天高，当应加倍努力，锐意争取才是，万不该做这捧高踩低，蝇营狗苟之事；再者说了，秀女坊内的秀女这么多，你害了我一个还有他人，能够有幸入宫，走到今天这步的秀女，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你有本事把所有比你强的都杀光吗？”
第84章 容止
那清容被妤儿责骂，张口结舌，无法回嘴：
“我自然是说不过你这张七巧玲珑的嘴的……只是这公道自在人心，黑白是非，不是你们能够颠倒的。”
妤儿问道：
“怎么，你难道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清容冷笑：
“这‘鹿台枣’出了枣核，可真是笑话，你这小贱婢不识得这东西，我却是知道的，这种事只要核对御膳房的食材清单，我的清白马上就能明了！”
原来这日做御膳所用的枣乃是那贡品“鹿台枣”，传说商朝时候纣王在鹿台宴请大臣，却因为吃红枣的时候咯了牙，大发雷霆，自这以后，鹿台的枣便悉数没了枣核，更为稀罕的是这里的枣树如果移植到别处，不出几年，枣核就会重新出现，因而产量少，自古就是珍馐，特供于皇家。清容在前些天碰巧得了薛公公的一次赏，因而她对这枣无核的事儿是清楚的：
“茯苓那个老妖婆，故意事先在舌头下含了枣核来诬陷我！你们好狠的心，你们好恶毒！不过你别得意，只要皇后娘娘知道了枣子本该无核的事情，想来薛公公马上就会把我放出来，到时候这些新账旧账，我们不愁有机会慢慢来算，你和茯苓那个老妖婆合谋陷害我的事情，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妤儿无奈地摇头：
“你到现在还以为薛公公会来救你？你别傻了！他早就决定放弃你了！”
清容张口结舌，她呆若木鸡，失控地喊出来：
“你胡说！薛公公他怎么会放弃我，他一直是重用我的……”
妤儿缓慢地摇头。想来，便是比赛之日清容熬粥的方子，也是薛公公事先塞给她的吧……如若他没有事先告诉清容皇后的最爱是那桂圆红枣粥，那么今日之事怕就不会那么顺理成章了：
“你一个普通的宫女，怎么就知道了皇后娘娘平日里的喜好？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风声？如果你当日所做的不是红枣粥，今日又会是如何……你是个聪明人，这其中的缘由我不便说得太明，但我想只要你细细思量，你应该会明白。”
清容深吸一口气，经过妤儿这么一提醒，她渐渐明白了：
“是呀……”
她的神色一下子垮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遭到了算计：
“我还真的以为自己很受重视呢……原来之前的赏枣，不过是薛公公为了配合娘娘，而做给我看的一出戏呀……这出戏为的就是让我知道这鹿台枣的无核，好让我在之后能够中计上钩。”
她头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悲与可怜，自己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拼命想要引起注意，然而王皇后根本就看不上自己，甚至，她可能还觉得自己碍事吧。
“大胆！你居然敢妄议皇后娘娘！”一个太监大怒。
清容冷笑着：
“我是薛公公的一个小部下，而薛公公则是听命于皇后娘娘的，果真皇后娘娘下旨不留我，薛公公他那样聪明的人，是不会在这问题上站错队伍的……”
太监给了清容“啪啪”两个嘴巴，清容嘴角淌血。
她眼睁睁地看到妤儿从袖中取出装着□□的瓶子，交给身旁的一个太监，她看见妤儿回望着她，她的身躯颤抖了起来：
“不，不……妤儿，我们可是好姐妹呢，你会对我留情的，是不是……我不会就这么死的，我不能就这么死的……”
妤儿斜睨着她，轻声地说道：
“其实说来我们是同一批进宫，彼此该是有着姐妹的情分，若是我下手太狠，那不妥当……只是我既然如今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那么该做的事儿便还是得做，不能有所偏私。”
那口气神态让清容很是诧异，她愣住了，觉得这段话似曾相识。
清容不由得颤抖起来，她想起来之前她气焰最盛之时，也曾对妤儿说过这类似的话，这么一来，便是咬牙切齿：
“原来你这么记仇……先前我说的话，你记得这么清楚，你这个狠毒的家伙。”
妤儿说道：
“妹妹当初的苦难都是姐姐给的，而姐姐今日的苦难，妹妹可不曾插手半分，要说狠毒，妹妹可自叹不如姐姐。”
清容大骂：
“你不必在这里装好人！王皇后弄死了我，好给你和朱常洛出气，我什么事情不知道！你做出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还想把众人当傻子！”
妤儿心中恼怒：
“你住口！”
清容知道自己死到临头，眼睛圆瞪：
“哈哈！你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吧？我若是猜得不错，想来再过些日子，她还会把你做了顺水人情，赏给了那永宁宫吧……你这个风骚的狐媚子，这便是你一步步攀爬上去的手段！你不过如此！”
妤儿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她用着平和的语气说道：
“你的话未免太多了些，都是要上黄泉路的人了，肝火这么旺，可是不好。你既然一意孤行，事到如今还这么说着不知死活的话，那我就赶快宣了娘娘的旨意，好成全你快点赴死。”
她抬起头来，缓慢地说出那令人可怖的字眼：
“皇后娘娘的懿旨，宫女水玉胆大妄为、懈怠宫务，赐鹤顶红，即刻执行。”
一个太监拿了鹤顶红走上前来，清容死命地挣扎着：
“刘妤！你这个狐媚子，你这个贱人！我会诅咒你的，我的阴魂会跟着你的！……你以为你如今傍上了王皇后和朱常洛，就是高枕无忧了，你别做梦！你说到底也和我一样，也不过是他们手中一颗棋子而已！你今日有多神气，将来就会有多惨！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你来日的下场！我在地府等着看你一同下来！”
清容破口大骂着，太监们岂能容她继续放肆，他们撬开了她的嘴巴，将那□□一股脑地灌下去……妤儿只是个传旨的，并不愿插手这样的事情，只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那毒发作得很快，清容的身体开始了猛烈的抽搐，她的七窍开始流血，最终她不再叫骂，不再挣扎，而是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第85章 月夜（卷一完结）
牢房之中再没了清容的叫骂声，而是转为了死寂。
妤儿望着清容已经惨白的容颜，迟迟不说话，一旁的太监请示：
“妤儿姑娘，这贱婢该如何处置？”
妤儿轻声说道：
“这罪人是皇后娘娘亲赐死的，司礼监这边心知肚明，不会对此有什么微词，不必和他们多费口舌。就依着那罪人的规制，销了宫籍，拉去乱葬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