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要去吗？”
茯苓姑姑摇头：
“皇后娘娘只让妤儿一人前去，快去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妤儿知道刚刚她们姐妹的寒暄一番，已经是姑姑特意放行，如此一来，她便不敢再有片刻的耽搁：
“奴婢遵旨。”
她并不知道王皇后此次叫她前去的目的，心里惶惶的，然而她如今已经是那坤宁宫的宫女，且王皇后的旨意她是不能不听的，如此一来，也只好怀着忐忑，硬着头皮前去了。
等她前来坤宁宫的时候已经近了晌午，不过王皇后并未用过午饭，而是刚刚拿起一碗粥，见妤儿来了，她将碗放下，眼神里依旧慵懒：
“你来了。”
妤儿微微屈膝，恭敬地说：
“皇后娘娘吉祥。”
王皇后看着妤儿，满意地点着头：
“如今在这秀女坊里多呆了几日，这规矩可是更加有模有样了。如此的能干，也难怪媖儿念念不忘，在本宫耳边时时嚷着要接了你来，啊呀……那个丫头可从来不让本宫省心。”
妤儿微笑着：
“奴婢愚笨，却能得皇后娘娘和长公主的赏识，实在是荣幸之至；长公主聪明乖巧，实在是皇后娘娘的福气呢。”
王皇后轻轻点头：
“你说的倒也是。唉，本宫只叹着自己福薄，不曾给了媖儿一个男儿的身子，不然这会儿便是媖儿将你收了作填房，也是成了一对姻缘了。”
妤儿的笑容瞬间松软，她隐约察觉到这王皇后的话开始有些了锋芒。然而王皇后依旧是含着笑容，只是和妤儿拉着家常：
“身上的伤可还好些了？你如今是本宫的下人了，若是还有什么药缺了，只管和太医苑吩咐一句，他们是绝对不敢轻慢的。”
“谢娘娘关心，回娘娘的话，奴婢如今已经大好了，不必劳烦太医苑的人了。”
王皇后温和地点头，软语说道：
“那日若不是洛儿他出手相救，真是担心事情会弄成个怎样。当天洛儿满身血污，急匆匆地进了这坤宁宫的大殿的时候，本宫真是吓呆了，吓傻了，可是后来听了他言辞恳切的一席话，本宫又是动容的，那孩子一向木讷，本宫只当他是个不出声的闷葫芦，可自打那一天他毅然决然，说出你们‘情投意合’的话之后，本宫实在是不能不动容呀！”
妤儿听到王皇后如此一说，惊得呆了，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她意识到王皇后已经知道了她与朱常洛之前的事情，不由得双膝一弯，迅速跪倒在王皇后面前：
“奴婢该死！请皇后娘娘恕罪！”
王皇后曼妙一笑：
“快起来！本宫何时曾有一丁点儿埋怨你的意思？男女心神相合，乃是这世间常情，本宫不是那食古不化，冥顽不灵之人，有这等好事，自然会是竭尽所能，力求成全……”
她斜睨了妤儿一眼，接着说道：
“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那坤宁宫的新晋宫女，本宫愿把你赏给了那永宁宫，你去了那边一定要恪尽职守，安安分分。”
妤儿心慌意乱：
“皇后娘娘……奴婢只愿竭尽所能伺候娘娘和公主，奴婢不敢再有别的想法……”
王皇后轻轻地看着妤儿，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便是把你强拴在身边，又有什么用？你的心再也不会在这坤宁宫中了。”
她看着妤儿，伸手说道：
“你过来，过来。”
妤儿不敢不从，起身走到王皇后的前面，王皇后眼睛瞟了一眼身旁案几上的粥：
“本宫把这一碗赏你，你当着本宫的面，将她吃了吧。”
“是。”
妤儿轻声说道，她恭恭敬敬地捧起银碗，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她的脸色猛然大变：这一碗粥，正是一碗同今日清容所做一样的桂圆红枣粥！
王皇后看着她，依旧含笑：
“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本宫是何意思，本宫如今做的这每一步，都是因着对你的信任，今日若是本宫改了心意，那么这遴选的结果如何，便又该是另一番样子了……”
妤儿感觉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不让那端粥的碗有颤抖。
第83章 否泰
“本宫最爱的便是你这等头脑机敏的奴才，只可惜事已至此，本宫也只好忍痛割爱，顺带让媖儿也失望一回了。”
整个坤宁宫里的气氛凝滞。妤儿端着王皇后亲赐的桂圆红枣粥，心仿佛跌入了水塘中的石子，一点点地沉下来。王皇后却依旧没事人似的，带着那浅笑道：
“你虽说自此就是那永宁宫的宫女了，可你要记住，你毕竟是从咱们坤宁宫出去的……你定是要记住这一点，千万别让本宫失望。”
妤儿赶紧说道：
“奴婢谨记皇后娘娘的教诲。”
王皇后十分满意：
“在你前去永宁宫之前，本宫还预备吩咐你最后一件事，相信在这时候，本宫还能使唤得动你吧？”
妤儿一听，连忙笑着：
“皇后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奴婢既然进宫做下人，就势必会对皇上与娘娘忠心，能为皇后娘娘分忧，实在是奴婢的荣耀呢，哪里还说什么‘使唤得动使唤不动’的话？”
王皇后缓慢地点头：
“这样甚好……其实本宫叫你做的事儿也简单得很，你只消得去那司礼监的大牢一趟，然后赐给那个名叫‘水玉’的丫鬟一件东西，这便可了。”
王皇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妤儿见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惊愕地看着王皇后：
“娘娘，这是什么，奴婢不明白……”
王皇后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
“这里面是那鹤顶红，只消得一刻钟，事情便解决了。”
妤儿大震，失声喊道：
“皇后娘娘……”
王皇后冷笑道：
“她几次三番找你的麻烦，还差点置你于死地，难道你就不恨她吗？如今有这么一个可以亲自报仇的好机会，你难道不准备好好把握吗？”
妤儿心里并非不恨清容，然而如今她与她的恩怨竟然要以这样的方式了断，实在觉得心惊肉跳：
“可是娘娘，那水玉之前也是心心念念，一心想着到这坤宁宫来呢……她与奴婢的嫌隙，正是因为看到了奴婢能来坤宁宫，而她却不能……”
王皇后不为所动：
“这与本宫有什么关系？”
妤儿沉默。
王皇后看着震惶的妤儿，话语冷冷的：
“不中用的始终都是不中用，下场永远是死路一条。她倘若当日有你这般的悟性与机敏，今日也不至于落到了这个地步……本宫始终确信，你该是一个‘中用’的人，你切莫打了本宫的脸才是。”
王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不耐烦。妤儿则面如死灰，她意识到多说已经再无裨益，便福了一福：
“奴婢……领旨。”
王皇后点头：
“等你做成了这事回来复命后，本宫就下旨准了你前去永宁宫，你一定要把这事儿做妥帖了。用你的实际行动，来表示了你对本宫的‘忠心’吧。”
司礼监的囚牢异常地阴冷，妤儿再次到访，这次与上次的意味截然不同，然而妤儿的脸上却并无笑容。
此刻她换上了坤宁宫御赐的宫女服饰，带着宫中的一众太监，走过那冰凉昏暗的台阶，往昔自己曾在其中承受的苦楚一幕幕地展现着，那皮肉的痛楚只是一想，便让人惊心不已。
恍然如梦。
眼前便是那清容的牢房了。狱卒一见是王皇后的人前来，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开了门。
妤儿走进了牢门，她与牢中的清容同时震惊不已：相比如今穿戴整齐的妤儿，清容头发凌乱，形容枯槁，只是这么半天时间，她们两人的境遇便成了如此天差地别的情况。
清容本来已经被司礼监的各种刑罚折磨得气息奄奄，如今一见是妤儿，她眼睛血红，像是一只猛虎一般扑了过来：
“是你——”
然而妤儿身边的众太监不是光看热闹的，清容还未扑到妤儿身上，马上就被打倒在地，她的头上身上挨了众太监雨点一般的一顿打，接着她整个人被架住，手脚都动弹不得。她原本就已经是有气无力的，怎么吃得住这样猛烈的一顿打，她整个人都几乎瘫倒下去。
妤儿看着清容，脸上有些悲悯，然而她也并非是可怜她，话语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