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原为难的看了看眼前不苟言笑的监视官,尽管不情愿,却还是点了头:“嗯。”
“我刚刚看了一下谷中灵园的巡视时间表,今晚的巡视时间似乎是一点钟?每晚都是如此吗?”
水原肯定了他的问题:“因为……偶尔会有废弃区划的游民、翻过铁网偷走墓碑前的贡品,所以……每天晚上都会会有巡视。”
“这个时刻表如果外人想要得到的话困难吗?”
水原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每天的时间……都是固定的,真的想知道、大概并不难。”
回想起这件事,水原忍不住全身发抖——如果今天自己稍微早一点抵达那里的话,说不定会和丢下尸体的杀人凶手迎面碰上。
结标淡希将显示着谷中灵园全息地图的笔记本电脑放到水原的面前:“请指一下发现尸体的大概位置。”
似乎是隐约回忆起了尸体的惨状,男人显得有些惊慌失措,视线来来回回挪动了半天才终于伸出手指点了地图上的某一处:“我只记得是这里的铁丝网被人剪了开口……再往里面走,大概五分钟,就能看到……”
上条当麻看了一眼男人手指的方位——是台东区与荒川区接壤的偏僻地带,数条铁路从这里横穿而过,不分昼夜周转的运输道路发出的巨大噪音,想来是为无论来这里做什么勾当的人都提供了不小的便利。
将男人护送上赶到的救护车后,由于灵园内部的道路实在过于狭窄,装载了大量分析仪器的厢型车无法顺利通行,上条当麻一行五人只得驱车从外侧绕到了他在地图上所指的区域。
入眼所见是沿着铁路延伸出无限远的网墙,由于时间久远的缘故,原本上面应该鲜艳的绿色油漆已经脱落了大半,在手电筒的映照下衬着灵园内部荒草丛生的景象看起来格外阴森。
而铁网上则被人为切割出了可供一名成年人出入的缝隙,被用力向外侧卷起的铁丝狰狞的朝外翻着,活像因无人理会而发炎肿起的伤口。
上条当麻拿着手电筒仔细窥视了灵园内部的状况,又观察了一下铁网的缺口,最后站起身唤道:
“土御门。”
被点到名字的土御门元春拍了拍自己身边生着四只机械臂的自立机:“我在我在。要用自立机把这里拆掉吗?”
“不。你和我从旁边的铁丝网翻过去。”上条当麻的一只手抓住了网墙上的孔洞,然后对海原光贵下达了命令:“海原把鉴识仪器从上面抛过来,如果我们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再让自立机把这一块铁网拆下来进入。”
“了解。”海原光贵应答着,在自己的上司和同事翻过网墙后将装在手提箱中的鉴识仪器从上面扔了过去,内侧采用了防冲击材料的手提箱落到草丛里发出一声闷响。
若说是取证的话,实际上仅有成年人手掌大小的取证自立机读取的信息更为精准,但为了防止破坏现场刻意做成了轻巧模样的它们却很容易在这样杂草丛生、土地松软的地方被绊住脚步。
取出仪器埋首于地面上的两人忙碌了一会儿,最终却是无功而返——
可能留下足迹的草丛和松软的土地被踩的一塌糊涂,只是不知道是犯罪者临走时故意为之还是水原逃走时惊慌失措破坏了现场。
装有磨轮刀片的超声波切割枪对准了那一小块网墙,两枚刀刃在同一时间开始了作业,巨大的噪音被飞驰而过的列车吞没,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稍微站远了一些避免被四散的火花灼伤,被切出一个正方形的铁网缓慢的倒下来,在落地之前被自立机的另外两只机械臂抓住,搬入了车厢中。
还在网墙外的三人在自立机通过之后依次走入了谷中灵园。
“每两人之间间隔五米,开始搜索,注意安全。”
上条当麻布置完向前搜索的队形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便携终端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左右。
秋季夜色中的灵园透露出一股森冷的气氛,已经枯萎一半的杂草微微泛黄,被风吹落的树叶不时从空中落下,手电筒的灯光在黑暗里透露着一股阴惨惨的白,被冷不防照射到的墓碑和石路看起来就像是漂浮不定的幢幢鬼影。
树枝上偶尔会传来鸟类拍动翅膀的声音,被惊动的老鼠用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快的从视野里跑走。
“那个……”结标淡希突然停了下来,颤抖的手指指向远处的某物:“是那个吗?”
所有人一齐朝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吸气声:
在黑沉沉的夜幕下、不断飘落着枯黄叶片的梧桐树枝干上,悬挂着仿佛破旧布袋、又好像塑料娃娃的什么东西,它有着在秋风里四处飘摇的黑色长发、穿着已经脏污的制服衬衫、和不断发出扑簌簌声响的灰色裙子。
形似人类,却在感官上全然无法让人感受到人类气息的少女被绳索套住脖颈,悬挂在脆弱易折的枝干上,而那根树干之所以摇摇晃晃的却未曾断裂,是因为少女失去了自己的四肢,已经凝结的血液干涸在她夏季制服的袖口与脏兮兮的裙子上,像是墨水一样漆黑无比。
她好像就安静的站在那里,用并不存在的手脚,轻轻摇摆着自己的身体。
结标淡希后退了一小步,却似乎绊到了什么差点摔倒在地,待她站稳了身体,发现在自己脚边躺着一只深蓝色的学生挎包,从拉开一个小小缺口的拉链中伸出了少女沾满血液的手指。
视线死死粘着在那根手指上的结标淡希突然感觉到胃部翻腾不止,并不是因为眼前所见的场面有多么恐怖、多么恶心,而是对人类能对他人展露出的最大恶意感到震悚。
土御门元春难得一见地收起了轻佻不端正的神态,凝视着那个尸体残缺不全的可怜女孩,发出了一声沉重又悲哀的叹息。
上条当麻抓握着手电筒的五指用力到快要折断,不知名的怒气在胸口翻腾,但他却还是尽量用平稳的声音继续分配任务:
“土御门和结标淡希布置自立机拉起警戒线保护现场,海原和一方通行跟我勘察尸体。”
这片区域有着石板铺成的小路,所以取证自立机终于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宛如蜂巢里忙碌工蜂的小型机器人在被启动后立刻认真地开始了工作,但是被悬挂在半空中的尸体仍旧需要先靠人力检查一番。
虽然在看到尸体的那一刻确实表现出了惊讶的神情,但海原光贵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也并没有对靠近尸体产生明显的抵触情绪,举起手电筒端详少女的脸颊时,他口中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怎么了?”用手电筒查看着绳子的一方通行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女孩的眼睛……是睁着的?”海原光贵疑惑的让出一个空位示意他也过来看。
“被缢死的人双眼暴突伸出舌头来也不是什么怪事……”一方通行的话说到一半时却突然停了下来,他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少女已经僵硬的眼部肌肉,说:
“她的眼皮被割掉了。”
“等一下。”在外围部下自立机的结标淡希无意间回头时却看到了之前一直被忽视了的东西,她用手指着一方通行与海原光贵的脚下:“你们两个,踩到了什么东西。”
一方通行闻言低下了头,并将手电筒对准了地面。
之前因手电筒灯光晃来晃去而一直被当做影子无视的地面上,确实有着什么东西,乍一看像是成年人手掌般粗的绳子,但并没有绳子该有体积,反而像是画在地上的线。
海原光贵和一方通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后退了五步,随着距离的拉远,地面上的那东西也从毫无意义的直线变成了拼凑在一起的什么图案、或者符号。
首先是仿佛希腊字母‘λ’的奇怪标志,紧接着的一个仿佛英文手写体的‘y’或者最后一笔拉长了的‘u’,而最后的很明显是一个‘M’。
由于脖颈上套了绳索导致颈椎被拉断的少女不自然的垂着头,因失去眼睑只能圆睁的眼珠恰好看着地面上奇异的图案。
这个符号……
异样的恶寒突然爬上了一方通行的脊背,让他仿佛遭到雷击一样摇晃了一下,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了?”
一方通行僵硬的挥手推开了前来问询的上条当麻,一步步朝少女的尸体走过去,站在她被悬吊的那根树枝下后转过了身,这一刻,他的眼中倒映出了少女一直目视着的那个图案、或者说,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