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话题的跳跃性让上条当麻只能迟疑的回答道:“当然是会有清扫自立机来清理掉。”
“那如果清扫自立机不会来呢?”
上条当麻沉默了片刻:“那,就会有人顺手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吧。”
一方通行将头转过来看向男人的眼睛:“这个人捡起垃圾的人,有义务去这样做吗?有人命令他、强迫他这样去做吗?”
“当然没有。标注着‘不捡起别人丢掉的垃圾要判处刑罚’这样不讲道理条文的法律也太胡来了吧?”
“那也就是说,这个人是靠自己的意志和善念去做这件事的。即便不去这样做,也没有任何惩罚、不会有任何人责备他,但是他还是这样去做了。为什么?”
“因为……既然看到了就无法不管,仅仅是举手之劳就顺手做了。”
“那一定还会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家伙在其他地方随手丢下垃圾,既然如此,这个人要因为没有及时捡起垃圾懊悔不已甚至讨厌自己吗?”
“当然不能!没有看到的事情即便想要伸出援手也无能为力……啊……”
上条当麻反驳的话在说到途中的时候停住了,一方通行也不再追问,而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神好像在询问:
难道你不是知道答案的吗?
又一次沉默了很久,上条当麻艰难的摇了摇头:“这不一样。有人被伤害了,有人死去了,却要让我视而不见。这和你的比喻不能相提并论。”
“那这样问,最初的时候,究竟是谁错了?”一方通行伸出两根手指:“是丢下垃圾的人,还是视而不见的人。”
是杀人的人,还是视而不见的人。
上条当麻没有回答。
“现在我们在这里闲聊的此时此刻,五千四百公里外的隔离设施里有精神病患者试图自杀。十万七千公里远的某个小镇上正有人因为癌症死去。七十万一千公里外是尸横遍野的战场。你要怎么做?给自己打入成管的药物使自己获得超能力然后飞奔到他们身边拯救每一个人?很遗憾,在你匆匆忙忙做这些准备的时候,又有成百上千的人因为你的‘视而不见’死掉了。”
一方通行继续不停地说着:“这个世界上每秒会有多少人死掉你计算过吗?是不是很没有真实感?在你的心里,所有人都该获得幸福、获得拯救,那不是人的工作,是神的。但是真的很不凑巧——”他停顿了片刻,“这世界上,没有神。”
“就算真的有。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连神都存在了,世界却还有这么多不合理的事情,有人杀人、有人被杀,说谎者、吸毒者、战争犯、杀人犯,这样的人和好人生活在一起。如果说不合理就不应该存在,那也就是说,连神都不会为这世界上的悲剧感到歉疚和悲伤。”一方通行的话语中带着像要将黑暗面全部吐露出来的压迫力:“那些‘丢下垃圾的人’,杀人的人,带来悲伤的人,真正该痛苦的人是他们,该在黑暗里彻夜难眠的也是他们。而不是你。你的存在不是为了思考悲剧为何会诞生,而是为了将悲剧结束。”
从一点也不温柔的话语中慢慢获得了失去的力量,上条当麻用力攥紧了手掌。
我该怎么做?
答案是,像所有警察会做的那样去做。
不需要在意理由、不需要在意结果、不需要在意值得与否。
仅仅是如此简单。
在午夜时分声音格外巨大的室内通报广播淹没了一方通行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告诉那个混账家伙——你错了,现在是偿还的时候了。”
第11章
“为什么一到我们当值夜班的时候就冒出这么多不可理解的糟糕案件啊。”结标淡希坐在墙壁上只有两盏冷光灯的护送装甲箱车内,叹息着以指尖点了点自己已泛出青色的眼下,随后又指戳着车厢里的其他几个同事道:“其实该不会是你们之中有哪个是走到哪里都会引发一连串案件的倒霉体质吧。”
“比方说商店店铺的抽奖永远只能拿到感谢参与的那种喵?”土御门元春意有所指的反问道。
“哇,这个年代居然还真的有这种不幸的家伙?!”
上条当麻听着无线电通讯里女执行官惊讶的声音只有无可奈何的笑笑,随后对着此时也连接着通讯的另一个人说道:“芳川小姐?还在吗?”
“是是,在的。安全局最优秀的黑客芳川桔梗为您服务。”
女人对自己的夸耀听起来简直到了盲目的程度,然而作为曾经让安全局内部大为困扰最后不得已只能将其收为麾下的芳川桔梗确实有这样称赞自己的资本。
“麻烦您将案情简单描述一下。”
“没问题。”芳川桔梗似乎敲了几下键盘,接着便讲道:“7分钟前,也就是午夜1时24分,安全局接到一通来自台东区谷中灵园的报警电话,夜晚负责看守灵园的工作人员发现外侧防止流浪人员进入的铁丝围墙网被人为剪出了可供成年人进出的空洞,于是便进去查看,结果却在里面发现被遗弃在这里的尸体。大致上就是这样的情况。”
“没有更详细的信息了吗?比如有没有目击到可疑人员,尸体是什么样子的?”上条当麻追问道。
“我说啊,监视官。”芳川桔梗似乎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是全世界所有人都有着和您一样的心理素质啊。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吧?总之问出了这些并且让他尽量不要随意翻动以免破坏现场就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接下来该如何套出情报是你们这群‘专家’的工作。”
“成为这样的‘专家’听起来多少不是让人很高兴。”
“哦,关于尸体,有件事应该要提醒你,以我们目击证人受到惊吓的程度来看,想必现场的画面应该并不美好。”
深夜的东京愈向偏僻的地方行驶道路上的车辆也愈发的稀少,和无论何时都车水马龙四处闪耀着灯光的都心圈内不同,去往谷中灵园的路上稀疏路灯几乎完全被阴沉的夜色吞没,双向四车道的宽阔街道间隔许久才会偶尔有一辆车经过。
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属于安全局的车辆终于抵达了谷中灵园的入口处,位于旁侧供职员休息的临时宿舍几乎保持着每一间屋子都亮着电灯的状态,在漆黑的夜幕里像明亮的灯塔一般惹人注目。
从厢型车里走出来的土御门元春看着从窗口透露出的灯光忍不住轻佻的吹了个口哨:“好大的阵仗。”
“半夜时分在灵园里看到可怕的尸体,这个时候还能想起报警也是了不起的心理素质了。”海原光贵试着为无辜的受害者辩解。
穿好现场勘查时表明身份的安全局蓝色夹克并将支配者塞入枪套中,上条当麻按响了公寓的门铃,从对讲机里传来男人恐惧万分的声音:“是、是谁?!”
“您好,厚生省安全局刑事科,接到报案前来。请开门。”
上条当麻将自己的证件投影在门外的识别器上,不出片刻,传来了门锁被解开的声音,安全门因门栓缩回的缘故慢慢向外弹出,而里侧的另外一层门后则站着手握水果刀、不断发抖的男人。
“水原先生,已经不要紧了。”上条当麻放缓声音,摊开双手作出毫无威胁性的动作以安抚对方的情绪。
终于有了依靠的安心感与深深地后怕使水原扔下了手中的刀,丧失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下,随后流下了眼泪:
“有个女孩,死在了里面……”
上条当麻没有立刻追问案件的详情,而是对着门外的几名执行官招了招手,同土御门元春将双膝不断发抖无法独立行走的男人扶到客厅。
此时结标淡希根据他的指示找到厨房倒了两杯热水,而一方通行和海原光贵则是借机简单的查看了一下这栋公寓的其他房间——犯罪者杀人后伪装成第一目击证人借此摆脱嫌疑甚至受到警方保护的案例屡见不鲜,这样做仅仅也是有备无患。
目前为止,这栋公寓的所有房间都看起来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性职员的临时住所。
也许是因为身边有了人陪伴,用力握着玻璃杯的男人此刻已经稍稍镇静了下来,虽然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但比起刚刚开门时惊魂未定的状态已经好了太多。
“附近治疗设施的救护车大概十分钟以后就会抵达。在此之前我想向您确认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