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番外(75)

也晴摇头,“没有。”

“九……展念?”

展念闻声止步,却见胤祀正独坐饮茶,不由也是意外,“八爷?”

胤祀微微一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时隔多年,可还愿与我一叙?”

展念向也晴示意,也晴自觉退到几步之外,展念便在他对面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你怎会在此?”

“阿宁想尝尝九香居的新菜式。”

昔年风雅出尘的八皇子胤祀,竟也有朝一日,于除夕之夜上街打包美食。展念忍俊不禁,“不愧是‘素受制于妻’啊。”

“那日宫宴,我还未曾谢过你‘无心之语’。”

“我不过顺水推舟,若非阿玛早有此意,三言两语岂能说动。”

胤祀从容品茶,“九年过去,你倒真的将自己,活成董鄂的模样。”

“我与董鄂的关系,你知道多少?”

“说来话长。”胤祀略略思忖,“初见之时,我便疑心你来历,遣人去查,竟说你是董鄂家的千金,可我观你言行举止,没有半点世家之气,我幼时与她相识,你与她容貌虽似,性情却判若两人。”

“所以你接近我,亦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不错。”胤祀颔首,“我不知你是谁,但我知,你不是她。”

“我听说,九年前他私自出京,是你劝回的。”展念默了片刻,终于道:“我与他,任情任性了这些年,多承你照顾。”

“你若真心要谢,莫再与他置气,他不肯回府,便来寻我,也是苦恼。”胤祀的笑透出些许狡黠,“九弟始终像个孩子,想挽留,却不知怎样挽留,你不说,他便不信你的情意。”

“你又怎知我的情意?”

“若非有情,那日夜宴,你又何必拼命?”胤祀的眉眼仍是洞悉世故的清明,“你耿耿于怀,无非是九年前,他想取下你的孩子。”

展念诧异地挑眉,“这件事,你也知道?”

“说来也有趣,自我与九弟相识以来,倒是头次见他那般崩溃的形容。”

时过经年,提起此事,展念心里仍是有不小的芥蒂,“无非是守孝期间破了戒,取掉一个孩子罢了,有何崩溃?”

“你可知那药伤身?”

“我知道。”展念随吴以忧出诊多年,早已见识到古代堕胎的可怕与惨烈,所谓的“药”,不过是极伤身的毒物,再健壮的农妇,一剂下去,后半生都免不了无穷病痛,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无人会选择此路。

“你中毒不久,身子尚且不好,稍有差池,便是一尸两命。如果将你藏起,养于外室,或可保一时平安,但若被阿玛知晓,你必死无疑。”胤祀淡淡望向她,“换你是他,如何选?”

“……”展念垂眸,“我选不出。”

“他召完颜苏勒入府密谈,我亦托人向宫中专擅此科的太医询问,拟了不下百张药方,终归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他不敢让你涉险,却也不能再拖,只怕,心里早已绝望了罢。”

手中的茶水已是冰凉,展念攥紧杯沿,“可他,不曾对我泄露分毫。”

“展念,”胤祀神情是少有的认真,“我知道那是你的孩子,可那也是他的孩子,不是么?”

“……”

“放弃自己的骨肉,是多残忍的一件事,你心里有苦,他心里又何尝不痛。”

“你别说了……”

胤祀仿佛在讲一个荒唐笑话,“他所做一切,只为护他的妻,可他的妻,这样恨他。”

“我恨他?”

“明明深爱,却故作陌路,难道不是恨么?”

……

展念随手抓住一样东西便摔,动作已是不留情面至极,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甚至微微偏着头,宛如不解世事的孩子,“胤禟,你手上沾的,是谁的血?”

是他的骨肉,还是他的至爱。

胤禟本想再说什么,闻言脸色骤然苍白,似被淬毒的刀子直直扎入心口,踉跄后退数步,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展念低头,方才她随手从枕边摔下的东西,原来是他送与她的发簪。

……

展念执杯的手抖得厉害,散尽余温的茶水洒落,似一片清冷泪痕。

小伙计捧上食盒,胤祀向她告辞,而她已浑噩不知。天色很快便暗下,人人皆忙着归家,九香居也终于渐渐沉寂,也晴轻声道:“福晋,九爷该等急了,今儿是除夕呢。”

车轿停下,展念惶然地走入府中,不知不觉间,竟到了往迹园内。荒芜已久的庭院只有寥寥灯火,展念却在园中的小湖之畔,看见了佟保,不必问便知谁在此处,展念慢慢走向湖上的木桥,黯淡疏星照亮小亭的匾额。

棠心亭。

谁解海棠心,相思入骨,花开无香。

一柄长剑抵上脖颈,混着满是酒气的杀意,“谁?”

展念勾起唇角,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长剑缓缓放下,胤禟沉声道:“是你。”

“怎么知道是我?”

胤禟转身,举杯欲饮,展念按住他的手,“你病刚好,这么冷的天,跑到此处喝酒做什么?”

胤禟甩开她,冷冷道:“赵阿离,你若闲来无事,大可去关心你的好师父。”

“那个琴师不是莫寻。”

“不是?”胤禟勾起唇角,“真可惜。”

展念轻轻抱住他,低声唤:“胤禟。”

胤禟浑身都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问她:“你方才,说什么?”

展念无比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胤禟。”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闻耳边传来剧烈的呼吸声。展念的心紧紧揪起,其实,他一直都这样好哄,只要简单唤他的名字,便半分脾气也没有的人,为何,竟与她声嘶力竭、纠缠不休了这样久。

她想告诉他,对不起。

尚未来得及开口,远处灯火骤然一暗,十数个黑影越过墙头,短刀长剑,一时皆向小亭扑来,佟保迅速拔剑,厉声对也晴道:“去叫人!”

佟保虽挡在桥前,却拦不住十数人的剑锋,胤禟立即将展念护在身后,执剑迎上数道白刃。展念紧紧贴着亭柱,鲜血溅上她的衣裙,她不知那是谁的。

侍卫来得很快,然而棠心亭两边临水,易守难攻,想要救人更需时间。

为首的冷静下令:“先取九福晋。”

展念大惊失色,漫天的刀光剑影混着血腥气向她扑来,她从未见过杀戮,脑中早已空白一片,胤禟的剑比白日少了许多章法,只能勉力用身体护着她,忽然一声闷响,展念看见身前的人影一晃,长剑没入胸口,“胤禟!”

转瞬间,佟保已抢上前,黑衣人迅速回身格挡,然而另一柄长剑已刺来,胤禟来不及回神,忽有一人挡在他身前,锋刃钝入肉中,左肩刹那穿透。

“展念!”声音更甚刮骨之痛,千般的怒,万般的惧。

一击不成,黑衣人只能抽剑,应付越来越多的侍卫。展念忍不住一声痛哼,嘴唇都哆嗦起来,她知胤禟看不清她伤在何处,勉力开口道:“没事,伤在肩上。”

胤禟终于略略放心,松开手中长剑,骤然倒地。

展念失了全部力气,跪倒在他身边,颤抖着将他抱在怀中,“你不许死,我,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胤禟淡笑,“你在,我不会死。”

他的手冰冷,摸索着抚过她的发边、耳畔、脸侧,缓缓落下。

孙挽之如临大敌,将所有人统统轰出门去,只留下同来的小太医,展念知道事态非同小可,可她只能惶惶地等待。知秋上前低声道:“福晋,月姨娘带着如英格格来了,说有事求见。”

“她来做什么!不见!”

“可是……”知秋面色为难,“她和如英格格,就跪在归来堂外,不肯起身。”

“跪着?”

“是。”

展念深吸口气,按下心中情绪,大步赶回归来堂,皱眉看向完颜月和如英,“长话短说,何事?”

完颜月面色有些苍白,“如英,给福晋磕个头。”

如英嘟囔道:“我今早磕过了……”

“磕头!”

如英吓得一抖,连忙老实给展念磕头,展念不明就里,只下意识将她扶起,“你闯祸了?”

如英扁着嘴,就差哭出来了,“我就跟额娘说,我想请阿玛一起吃年夜饭,额娘脸色就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完颜月吩咐身后的乳母,“带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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