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阿离!”
一袭青衣执箫而立,眉眼含情,唇畔带笑,如此“人不风流枉少年”的做派,展念几分惊几分喜,“钟子书?”
两船靠近,钟仪顺势踏上展念的小舟,“赵姑娘别来无恙否?”
展念打量他的乌篷小船,精致中透着显山不露水的富贵,又见他手中的玉箫成色极好,恍惚有些眼熟,“咦,原来那年汾水之畔,吹《雁丘词》的人竟是你。”
“咦,原来小生与姑娘的缘分,竟不浅呢。”
“你和你妹妹也来此游玩?”
钟仪失笑,“姑娘可打听过,如今的赵宅,原是钟府的一部分?”
“哦?”展念着实没料到,“原来隔壁那个气派府邸,竟是你们钟家,不知贵府做何营生?”
“钟家世代书香,此地无人不知。”
“家中可有为官、为商者?”
“不曾。”
展念哼了一声,“读书成本这么高,你们不为官,不为商,竟能世代书香?”
钟仪但笑不语,目光逡巡一圈,终于落在莫寻身上,“赵公子初来乍到,便大刀阔斧收购镇中商铺,如此手段,倒与九皇子几分相似。”
“雕虫小技,不敢相提并论。”
“只是赵公子此番动作,怕不是为了金银之物罢?”
“无可奉告。”
钟仪不再追问,仍施施然坐在展念身旁,似是觉得十分好笑,“九皇子和你兄长,都是天生的商人,却皆有私心,不图财帛。不过,你兄长白日忙碌,你在家中必是郁闷无趣,不如随了我,从此招摇过市,一品人间风流。”
展念哈哈大笑,“子书此言,甚得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苏州副本主要NPC全部上线。
关于重逢……第七章的章名既然叫做“因君千里去”,自然,嗯……
虽说有两天没更新,但我都在微博发糖了,这么一想感觉自己还是很有良心的:)
微博的小番外引起了大家对结局的猜测,在此统一回复:1.假死,没可能。2.小九穿回去,没可能。
所以那个神秘的唐先生是怎么来的,哈哈哈哈哈哈我才不会剧透呢。
第33章 君心似我心
又是一年江南春色,莺飞草长,门外碧水轻舟、翠柳拂堤,庭前姹紫嫣红、花香满溢,镇上的人们也愈发活络起来,天一亮便能听见街上的吆喝叫卖之声。
展念尚在厨房忙碌,忽听院中传来声响,竟是锦袍折扇的钟仪,好整以暇地踱进来,展念的惊讶不是一星半点,“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
“这是你家吗,你想来就来。”
钟仪不以为忤,“戏文里才子会佳人,哪有不翻墙的。”
“……”展念默了片刻,“人家是花前月下,不是青天白日。”
“你怎知没有青天白日,明儿我便找出与你看。”
展念不欲与他争辩,“你整日缠着我消磨,家里人竟从来不管的。”
“我乃钟家混世小魔王,无君无父,无礼无仪,谁管得住我?”
展念扔给他一个馒头,悠悠叹息:“家门不幸啊。”
莫寻正在厅前翻账本,看见清早便来“蹭饭”的钟仪,神情不曾变动分毫,钟仪大摇大摆在桌前坐下,不慌不忙地开口:“今日我来,是有一事想问问赵兄的意思。”
莫寻抬眸,“愿闻其详。”
“我妹妹今年及笄,是时候正经学些规矩了,然而家中并没有年龄相仿的姊妹,镇上亦没有门当户对的世家,故此,爹娘有意寻一个稳重、懂事、年长的姑娘入府伴读,我思来想去,阿离就很合适,不知赵兄以为如何?”
“我合适?”展念盛了两碗粥,一碗推给莫寻,“我是稳重还是懂事?”
“你年长。”
“……”展念默了片刻,“出去。”
钟仪笑眯眯地啃着馒头,“算起来,阿离今年十八了罢?”
虽然在展念的观念里,十八岁年轻得不能再年轻,但在古代,自己已经是个老姑娘,每年还要因为大龄单身向官府交税,实在是一件郁闷至极的事情,“别提了,一年前我刚搬来时,多少人上门提亲,可自从见我被钟家少爷‘拐跑’,就再无人问津了,三姑六婆逮到我便一顿说教,让我少跟朝三暮四的男人厮混。”
钟仪扼腕叹息,“托你的福,如今全镇的姑娘都不肯与我示好了。”
“那我去钟府做伴读,不是越描越黑吗?”展念想起从前翻拍《红楼梦》时,她硬着头皮将原著反复读了五遍,因此对世家大族繁琐复杂的日常生活印象深刻,钟府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低配版的《红楼梦》,“再说,我去了学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管家理账、女训妇德?”
钟仪摆摆手,“这只是一部分。”
展念看向莫寻,莫寻淡淡颔首,“可以。”
钟仪又从桌上顺走一个包子,“过些日子我便接阿离入府。”
平心而论,展念并不反感这个提议,毕竟无论是游玩,还是学规矩,于她不过是人生的各种体验,既然莫寻认为可行,她自然没有意见,“好吧,那我们今天早点去香玉坊,珍惜我为数不多的‘厮混’时光。”
莫寻的动作一顿,“香玉坊?”
香玉坊是苏州城中有名的歌舞之地。
钟仪立时来了兴致,“赵兄有所不知,半年前,我带阿离去了香玉坊,谁知她对坊中姑娘的衣衫、妆容和排舞皆有品评,坊里的姑姑自叹不如,每每请阿离常去,各位姑娘亦极喜欢她的。”
展念亦附和:“嗯,坊里的齐姑姑很好,每次还会给我报酬呢。”
“上个月,阿离还登台奏了一曲古琴,然而却是自己谱的调子,音极华丽。手法变幻之快,竟胜过坊中的筝与琵琶,坊中诸人皆惊愕当场,良久不能言,此后,阿离便得了个‘琴魔’的诨名。”
古琴音色美而幽深,却始终是阳春白雪,罕有和者,展念推其根本,皆因古琴的名曲皆是缓慢单调,若非高雅之士,难以静心品味其中禅意,故而尝试将现代几首快节奏的流行歌曲改为古琴版本,竟也弹出古筝、吉他、琵琶一类乐器的倾泻之感,然而音色的低沉又使之不流于浮华,倒也教人耳目一新。
展念嘿嘿一笑,“古琴弹快了手疼,我也就是偶尔炫技。”
莫寻并未多说什么,只一如既往地叮嘱:“莫用贱琴,劣弦伤手。”
展念未料到的是,手虽未伤,但自己确实在香玉坊出了事。
起因不过是,香玉坊来了一位蜀地的厨子。
面对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川菜,展念不禁将清淡饮食的医嘱抛到九霄云外,一连尝了几口,然而尚未过瘾,胃中已疼痛起来,钟仪见她不对,连忙催舟送回,于是展念挨了吴以忧好一通痛骂。
“简直是胡闹!我说没说过,但凡中过剧毒,胃肯定就坏了,那钟家的是个浪荡公子哥儿,你偏跟他混在一处,他吃香喝辣,你也吃香喝辣,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看看你哥的脸色,仿佛治不好你,我就是罪大恶极。”
展念在床上一边疼得打颤,一边笑吟吟地看吴以忧气势汹汹地走来走去,“女人生气会长皱纹的。”
“让它长!反正老娘嫁人了,儿子也有了,早晚是个黄脸婆,有什么可怕。”
展念被噎得哑口无言,指了指正端药进门的叶清荷,“你会把人家江南姑娘吓坏的。”
叶清荷含笑摆手,“早习惯了,以忧姐的豪爽可是出了名的。”犹豫片刻,又轻声道:“说起钟家少爷……”
展念忙凝神细听。
“他本也不是如此荒唐的。从前,他是镇里出名的才子,学识、修养都没得挑,还和江宁府柳家定过亲,本是才子佳人的良配,谁知柳家小姐病死了,钟家少爷这才性情大变,整日不理家中事务,只一味玩乐挥霍……”
叶清荷将药碗递给展念,然而忽一皱眉,俯身作呕,吴以忧立即上前把脉,“有了?”
叶清荷微微红了脸,“嗯。”
“铭远知道吗?”
“还,还没告诉他。”
吴以忧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这丫头片子,喜事啊,有什么可藏的。”
展念忍俊不禁,指着吴以忧道:“你不过虚长几岁,也好意思叫清荷‘丫头片子’?”
在冬生日复一日的“摧残”之下,吴以忧已愈发干练,闻言冷静回道:“我有儿子,算是过来人,怎么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