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50)

汪泽洋吃得快,也放下碗筷把凳子往后移了一段,和他坐在一处:“说到镇南军,今天早上新闻刚好报道了百丽山古墓开掘的消息,说前几天又起出来一口棺椁,里边就放了一对淬金的刀刃,专家分析说那是北陈镇南将军的兵器。”

“刀身上有刻字吗?”沈景之问。

“有,刻了个‘凡’字,凡人的凡,那镇南将军,不就叫淳于凡黎吗?”汪泽洋原来不关心这些历史人物和事件,上次在明春苑听师爷提起来觉得挺有意思,发现古墓的消息爆出来,下面评论都在猜是北陈朝的将军墓,他时不时也会搜一下新闻了解进度。

错不了,百丽山古墓确实是淳于氏家族墓了。

沈景之站起来,趿着拖鞋穿过前院,走上走廊。

汪泽洋在身后扬声叫他:“话说到一半干嘛去?”

“给朋友打个电话。”

电话是打个高博文的,打过去时高博文正在小食堂和同事吃饭,沈景之让他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高博文端着餐盘一路小跑回临时宿舍。

“有屁快放,哥等会儿要回实验室洗盘子。”

墓里起出来一批漆器,盘子,小杯,妆盒,在湿润的泥土里浸润了两千多年,清洗干净后光泽如新。下墓的同事把东西挖出来,他们在实验室负责清洗。高博文被分到一批漆盘,简明扼要地说就是洗盘子。

沈景之翘脚坐在沙发上,推开身后的小窗让风吹进来:“最近有什么进展没有?”

话音刚落,高博文神色间隐不住的激动,细看还有一丝后怕:“你跟你说啊,墓上出事了。”

“说来听听。”高博文看上去稳重持成,其实遇事有点一惊一乍,在熟人面前更明显,沈景之只当他又从哪里偷听到别人的什么八卦秘密,没放在心上。

“遭贼啦。”高博文压低声音。

“遭贼?”沈景之坐正了,“墓上遭贼了?”

“是啊是啊,基地外面安保人员里三层外三层,二十四小时有人把守,那贼偷简直艺高人胆大,这都敢摸进来犯案。”

“得手了?”

“得手了,今早发现的,现在墓上乱成一团,警察来了好几波,现在谁也不准擅自离开,我们都被盯着呢。”

竟然得手了,沈景之大学时候做志愿者,随导师跟过项目。墓周围和后方基地那是有武警把守的,出入都要登记拍照,里头的东西那都是价值连城的,随便丢一件都是天大的事。

“丢什么了?”

高博文声音放得更轻:“二号棺里头起出来的古琴,我给你看过照片的,你记得不?”

“你说丢的是古琴?”古琴不像玉佩首饰那样小巧容易夹带,要把这么大个东西偷带出去得多大本事?

“玄啦,上百个监控都好好的,没拍到半个可疑人员,基地外面隔五米就是一个持枪的武警小哥哥,也没发现端倪。”

“根本没带出去吧?”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是今早上基地连犄角旮旯里都翻了底朝天,硬是没找到。”高博文奇道,“你说说,就算他偷去烧了也得留下点黑灰吧?那古琴就像凭空消失一样,刚才我和同事吃饭还在说这事儿,这要是人干的,简直算得上一次完美盗窃。”

要是人干的……

一语点醒,沈景之捻着手指暗想,谁说一定是人干的?

就是不知道这件事和以前所发生的的种种有没有关联。

“二号棺的主人确定了吗?”他细问。

“按北陈的墓制,同辈在家族墓中并列而葬,目前能确定的三号棺是淳于凡黎,虽说是三号棺,其实夹在一号和二号中间,只是它是第三个起出来的,你是专业的,标号是怎么回事你清楚。既然中间是老二,右边肯定是老大,左边就是老三了。”北陈朝顺序由右向左排,是以同一行墓室中右为长,左为幼。

一号棺是淳于秀黎,那二号棺就是老大淳于盘黎了。

高博文咽下最后一口饭菜,道:“应该就是那淳于盘黎的,书上不是写了吗?淳于家大公子擅音律,生前钟爱乐器也说得通。”

毓秀山镇压的慑东军,和秀黎有关,万足山镇压的镇南军,和凡黎有关。现在古琴失踪,莫不是盘黎也要牵扯进来了?

☆、朋友,考古吗?

沈景之当晚又做噩梦。

梦里一片血红,和白日里在万足山一样,他看不见任何东西。眼前仿佛蒙了一层红色厚布,彻底遮住他的视野。

眼睛看不见,耳朵就更灵敏。

兵器交接的铿锵声,呐喊助气的嘶吼声,凌乱的脚步声,骏马蹬地长嘶,重箭擦身飞驰,濒死的呜咽,烈火燃烧枯木的碎裂迸溅……

鼻尖弥漫的血腥气几欲让他窒息。

战场。

他双手摸索着,漫无目的地走动。

连续数月怪梦连连,沈景之能分清梦境和现实。即使这个梦境再真实,他也明白这只是梦,所以心下并不慌乱。

这些梦,有些毫无章法,有些却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比如念止不爱吃梨却极爱梨花,比如她死于乱箭之下,结局惨烈。

一阵凌厉的刀风扑面袭来,沈景之倒吸凉气,眼前逐渐清明,待能视物时,一把赤红军刀的刀尖距离他眉心只有分毫。

沈景之梦中惊坐,吵醒了旁边的杜煦。

“师兄,你又做噩梦了?”他含含糊糊地问。

沈景之大口大口喘气,鬓角的汗滴在凉被上,晕开两滩湿迹。

杜煦揉着眼睛坐起来:“二师兄?”

“没,没事。”沈景之掀被下床,摸黑穿上拖鞋,脚步虚浮地走到桌边倒水,“睡吧,我就是口渴,起来喝口水。”

“噢。”杜煦不疑有他,直挺挺地倒回去,不多会儿就沉沉睡过去。

沈景之灌下去两杯凉白开,急促的呼吸有所缓和。按亮手机一看,凌晨六点,反正也睡不着了,索性套上卫衣出去了。

叶彰已经起了,坐在大榕树下,安静地擦拭着短刀。身旁摆着个小巧的玻璃烟灰缸,里头有四五个烟蒂。

沈景之和他打了声招呼,去浴室洗漱,出来后也到大榕树下坐着。

“我记得你昨晚很晚才睡。”叶彰转动短刀,反光的刀面上清晰照出他的脸,再用白绸布擦拭两下,收入鞘中。

沈景之应景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逼出一串泪花,有气无力地耷下肩膀:“睡不着,梦到万足山镇魂印下的惨景了。”

叶彰没继续这个话题,面色平静地说:“百丽山古墓那边,出事了。”

“你也知道了?”沈景之以为他从朋友那里听说了古琴失窃的事,“小师叔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叶彰伸展长腿,悠闲地点起一支烟:“是他干的。”

“段师……那个冒牌货?”

“嗯,昨天在万足山,司悟毁了他的皮囊,他肯定要找新的来替代。”

“哈?”沈景之一脸惊奇,“他口味不是这么变态吧?”

“剥皮炼形,不是一直很变态吗?”

“那也太……”沈景之嫌弃地噫了一声,尾音拖了老长,“那他本事确实不一般,只是以后出行不太方便吧?再怎么说一把古琴也实在是太……”

叶彰挑起眉梢:“我在说命案,关古琴什么事?”

沈景之蹭地站起来:“墓上出命案了?!”

**

北陈这两天都在下雨,雨天路滑,高博文开车去动车站,一路上碰上两起不大不小的车祸。

晦气,真尼玛晦气。

接上沈景之后,他特地绕了远路,避开出事的路段。

“你说这叫什么事?早上古琴失窃,晚上闹出命案,问题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你说这百丽山古墓是不是邪门?”

沈景之按下一半车窗,毛毛细雨斜飞进来,冰凉的水雾打在手臂上,他搓了搓鸡皮疙瘩,重新关上:“能不邪门吗?千百来年多少人劳心费力地去找都没找到,到咱们这会儿随便修个地铁就找着了。”

高博文啧啧不乐:“你别说,淳于家的墓比我们大三那会儿跟老邓头参加的那个千年帝王墓有意思多了,里面除了金银漆器,还有大量的文书残卷,全部取出来可不得了,那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文字的研究价值,远远高于金银珠宝,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更别说他们这些考古的。现在只开了几个小墓室,出土的书卷和刻字石碑已经非常可观。第一张带字迹的绢帛残片被挖出来时,所有下墓的工作人员都沸腾了,小心装盒送到地上实验室,又是一阵惊喜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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