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孩子一样……”
未等千早说完,太一伸过来的小指便绕过了千早的右手,然后与她交缠在了一起。
“喂,队长,我们约定了。”
“……”
“回答呢?”
“嗯。”……“嗯。”……“嗯。”……
千早不断地点着头,然后用另一只手将多余的泪水拭去。
只有站在十字路口的人才知道,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比约定更强。
年轻的时候,我们竭尽全力地向前奔驰,追逐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或许就是为了能够和某人并肩而行,为了给自己留下一段不悔的青春岁月。
第四十一章
诗畅未曾想过,这样的自己,竟然也会有一天陷入苦战。
被抢走了拿手的牌,紧接着差点本命牌也是差点被抢走。所幸双方触牌的时机是同时,而“相思形色露”这张牌正是刚刚被对方送来自阵这边的。
诗畅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的眼神中染满了怒意。
所有牌,接下来的所有牌都要抢到手!她直视着对面埋首于牌阵中的少女,在心里暗暗发誓。
“我要送牌了。”
一阵清脆的男声打断了诗畅的思绪,从她抬头的方向,越过对面少女的背脊,恰好可以看到一双白净修长的右手伸了起来。
大概是错觉,刚才内心剧烈的波动似乎变得小了一些。那带着福井口音的熟悉声音回荡在宽阔的赛场上,仿佛是落在沙漠中的一滴清泉。
“哦!”隔着移门,她好像能够隐约听到在不远处的观赛区域内观众所发出的喧哗声。
由于名人女王的挑战赛级别很高,所以普通观众只能被隔离在另一边的和室,通过多角度的电视屏幕直播赛场画面。真正的比赛场地上只有相关的组委会工作人员,歌牌会的高层、裁判、读手和其它的媒体记者。
女王和名人的挑战赛同时进行,一前一后平行地占据着整个劝学馆内最醒目的位置。从诗畅的角度无法看到名人赛那里的牌阵,但多少也能够猜到大致的战况。
新大概,正在领先吧。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能够站在周防久志的对面,用自己的歌牌傲视那个男人。所以歌牌会的那些人露出这样惊讶而欣喜的表情,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但是新,不能大意,那只是那个男人自斟自饮的开场游戏而已。
诗畅终于忍不住地打开了随身的包包,她举手示意了暂停一下,随即掏出嫩黄色的yammy熊方巾拭去额上的汗水。
*
赛前的时候,诗畅和新在选手准备室外的长廊上不期而遇。
这是她时隔将近两个半月再次见到新,他穿着笔挺的男士和褂,看上去非常精神。只是在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才害羞地移开了一下眼神。
虽然两个月间他们依旧保持着电邮的通信,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面对面的交流似乎对新来说还显得有点困难。
有些时候,人一旦陷入了某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境地,就连同平常的言行举止都会开始变得别扭起来。
而很不幸的,新正是这样一个格外别扭的人。而诗畅也知道,这份别扭,多数是出自他不想对她造成一星半点伤害的善意。
诗畅继承了母亲直言不讳的性格,但是她也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感情的事恐怕是细致而谨慎的。她并非不明事理,也知道之前的突然告白恐怕是有些吓到新了,所以她选择了缺席东西代表的决定赛,并且给他发去了一封类似于“绝交”的邮件。
这样大概就可以了,她劝诫着自己。这样的话,就不需要再承受外祖母无声的怒意,就可以断掉一些无莫须有的幻想,去面对自己应该面对的命运。
然而接下去的事并没有如同诗畅所预料的那样顺利。她没能顺利地隔绝世界,没能断掉对新的执念,更没能将自己再变回孤身一人。
她收到了远山唯从大阪寄来的信函,接到了新长篇大论的邮件,得到了母亲的拥抱。
她不知道这样,对她来说,是好是坏。
名为“意外”的东西,让她在自己一路走过的命运大道上越走越歪,她已经,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
“诗畅,好久不见。”新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普通的寒暄,只不过他的脸颊上的潮红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嗯,好久不见。”
诗畅的回应很自然,以至于让没有想好接下去台词的新显得更加窘迫。他捏了捏两边的袖子,朝诗畅的方向看了一眼:“褂、褂裙……很漂亮。”
“是吗?谢谢。”
“那、那个京都的家里,还好吗?”
已经越来越不知道谈话的重点是什么了……诗畅朝着新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伸手搭在他高高的肩膀上。她能感到她的手触到对方身体的那一刹那,新发出了微弱的颤抖。
“你是有信心击败那个男人才来到这里的吧。”
诗畅话音落下的那刻,她突然感到身边的少年不再打颤了,他的表情在瞬间凝住。
新侧过头来,微微低下视线,透过那副镜片,向诗畅投去一个柔软而坚定的目光——是他一贯泰然自若。他很沉着,并没有对那场即将开始的比赛的半分怯懦。
“那就好。”诗畅轻轻地笑了一下,将自己的手从新的肩膀上收了回来。
“啪”的一声,诗畅感到自己的手腕一紧,再定睛看,才发现自己的手在空中突然被新握住。
而做出这样举动的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所谓何意。
一时间的茫然若失,让诗畅的心脏都有些不堪重负。她迟疑地望向新,却只能感觉到对方停留在自己手腕的那份力量越来越重。
来参加比赛前,诗畅曾经多嘴地问过妈妈:“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选择和爸爸?”
诗穗抬头望天,仿佛经过了一番很努力的回忆,最后笑着对女儿道:“大概是因为手吧。”
“手?”
“你爸爸他啊,有一双非常非常非常好看的手哦。”
妈妈的花痴表情,让诗畅无言以对。虽然连用了三个强调的词汇,但是到最后诗畅都不明白为什么在外祖母严厉管教下的母亲会跟着落魄的画家父亲远赴大阪。就像她现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着面前的男子握着自己的手,呆呆地出神。
新紧紧地握着诗畅,却也小心翼翼地不让她感到半点疼痛。他定定地注视着她,却也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被什么人目击的话,恐怕会变成歌留多界少有一见的暧昧事件。
“总、总之,加油吧。”诗畅静悄悄地放下被新握紧的手腕。
“嗯……嗯,诗畅,你也加油。”
如同是两条相交而过的十字线,两人同时移开视线,又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划过对方的侧脸,然后默不作声地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
“对了。”
诗畅听到身后的呼唤,然后停下脚步,转过头去。
“诗畅可不要小看千早哦,她很厉害的。”
“……”
啊,是吗,是这样吗?所以现在她坐在那个名叫绫瀬千早的女孩子对面,然后逐渐明白了新所说的话。
诗畅大口地呼吸着,将那仅存的空气吸入自己的肺部。这真不是什么优雅的动作,但是她好像也被逼到了绝路,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样的窘境,是连之前在高中选手权上都没有碰到过的。
原来那个女孩子一直在进步啊。
她抬起头,眼神再次定格在千早的身上。
“负我相思意,悠悠怨命长。”
诗畅顺着滴落在榻榻米上的汗渍,抬起头来望向千早跟着歌牌的方向飞身而起的身影。她的身材瘦长,动作矫健,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坚定而淡然的表情,好像总能够让诗畅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对了,是新啊。
原来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她都一直在跟新的影子进行对战吗?
诗畅眯了眯眼睛,摒弃掉模糊的视线。总算有一个人能够让她真的认真起来了,一直以来孤独的歌牌世界,终于……有人闯了进来。
“我要……送牌了。”
看着对方举起手,将那张牌推送到自己的阵营中,场上的局面顿时变成了赛前难以预料的情况。
是命运战!
场外的直播会场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呼。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第一局就是双方的命运战,无论名人赛这边也好,女王赛这边也好。今年的挑战者,可以称作是近年来最强的一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