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两命(4)

他就吐吐舌头坐下来,仿佛只是开了一个最最微不足道的玩笑。

而刘毓始终看着你,你注意到之后,忽然有些厌恶他的视线。

你不自觉地皱眉时,刘毓的目光在你们之间的沙发垫上定了定。那里没有丝毫凹陷,可聿昕就坐在那里,随后他指着那个在他眼中本应不存在的人说:“聿昕在这儿。”

你终于明白自己对刘毓微妙的抗拒从何而来了。

你半分都不想从他嘴里听见聿昕的名字,更别说谈论他了。

怎么回事?

你还没想明白,就听聿昕说:

“我刚才还以为他是凭借你的表现猜出我在哪里的……他该不会有超能力?不可能,那也太神展开了。”

大惑不解的样子,明明他自己就比神展开更不科学一亿倍。

你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满心都是烦躁,只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越来越多。

你知道,刘毓在试探你,或者说他在向你暗示、求证着什么。

他本就是细心的人,更何况你昨天的异样还那么明显,联系起前天晚上的自杀行为,坦白讲,就算他误以为你罹患精神类疾病也情有可原。

而你当然没有,你非常清醒,就算你面前就坐着一个正等着看好戏的“不可思议先生”。

你陷入沉默。

你从来都是这样,聿昕死后独自生活就更变本加厉。

执拗又自我,一有心事就变得封闭,烦躁郁闷伤心,所有的负能量你都是自己慢慢消化,从不与别人说。

而此时此刻,有关聿昕的事,你一点都不想再和这个已经算得上是朋友的人谈了。

一个字都不想。

你发自内心地这样觉得,自己哑的真是时候。

关于失语,那个劝你留院观察的医生说原因不明、多半是心理因素,还劝慰你极可能是一时的,要你放松心情,多和亲友沟通,如果过一段时间还没有好转一定要去医院。

现在想来,肯定也是聿昕这个鬼魂在作怪。

他说的再明白不过,他想让你恨他。

至于为什么……

你心知肚明,所以绝对不会让他如愿。

“何渭,他可不是你妈啊,这么长时间无视他真的好吗?”

聿昕懒洋洋的一句话让你回过神。

你因为他这句话愣了一下,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没等你抓住,他就又拖长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话了。

“还是说你们的关系已经让你有、恃、无、恐、了?”

“……”

[你脑袋被门挤了吧?]你冷冷地说。

“没有啊,怎么会。”

他笑起来,笑得你懊悔又恐惧。

你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他把你幼稚的反驳变成冰锥,用那冰锥狠狠地扎进你的耳蜗。

“它只不过是被卡车车轮碾过。”

你来不及捂耳朵,霎时间,有画面重现在眼前。

红的、白的、黑的,杂乱的,破碎的。

自信像膨胀的气球,被刻意遗忘的过去戳破。

两日来,这矛盾的鬼魂一面说要你恨他,一面毫不吝啬地表现着他的深情,你便因此抱有侥幸。

此时此刻,所有侥幸都被嘲笑、都被惊醒。

你明白:他比你更清楚地知道,你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你的脸色变得和当日收到死亡通知单时一样无法言说。

你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天天气很热,离地数米的空气都被热得扭曲。

你穿着一身黑衣,在火葬厂外看那从烟囱里冒出来的灰,聒噪的蝉鸣不绝于耳。

第四章

男人从梦中惊醒。

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身侧空荡的床铺就让他懵了两秒钟。

两秒后,他跳下床就往门外冲,汗湿的脚让他在门口重重滑倒,发出“咚!”的一声。

狼狈地爬起,四处寻找,客厅,客厅没人,通向室外阳台的防护门仍锁着,餐厅……餐厅和厨房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玄关处传来声响,他头皮一麻,拔腿就往门口跑,手刚搭上门把,身后却传来开门声。

“你上哪去?”

他猛回头,张口结舌,傻兮兮地看着走廊另一侧,正从书房出来的人。

“……你……醒了…?”

“废话么,都几点了。”对方朝天翻了个白眼,无语道。

“你可真能睡,十一点半了都,直接午饭吧,吃点啥?”

对方把他拉到沙发上坐好,先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又回卧室取了拖鞋给他穿上,才坐到他身旁,问道。

“我看冰箱里还有西红柿和鸡蛋,要不先煮个面——呃咕!”

他已经扑了上去。

“……”

“噗!”埋首于对方颈窝,他闷笑出声。

“你那是什么声音……”

那人脸色通红,使劲把他的脑袋往一边推,想避开他的灼热呼吸:“起开,痒…!!”

他偏头在他脖子上狠咬一口,那人疼得倒抽一口气,推阻的手一顿。

“雷铭……”

“嗯。”

“雷铭。”

“……嗯。”

“雷——”

“起来!别腻歪了!”

背上挨了一拳,被打断“念经”,雷铭十分嫌弃地说:“我好着呢!”

他闷哼一声,报复似地在对方颈间自己刚咬出的伤口处舔了一下。

“!!”

雷铭被那湿热的触感刺激得缩起一边肩膀,竭力偏头压住他的,沉声道:“别动!”

可惜这两个字被说得有点哆嗦,毫无威慑力。

他低笑,贴着对方皮肤的嘴唇随之颤动。

那人慌乱地来抓他作怪的手,自由却无处着力的两条长腿四处乱蹬。

拖鞋被蹬掉了,他捉住对方一只脚,随后停下动作。

雷铭被他一番闹腾,正心跳得厉害,见他停下,略略放下心,还没来得及多喘一口气,视线就是一晃。

居然被背了起来!

他下意识就开始挣扎,一门心思想往下跳,右脚却传来一阵锐痛。

“别动。”背着他的人话语中的热度退到零下,:“右脚怎么伤了?”

“什么?”

雷铭一愣,抬起右脚一瞅,果然看到一条血糊糊的皮肉……

见鬼了……他也不知怎么搞的……而且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才觉得疼?

……但那也用不着背啊!

完了,这家伙过度保护的毛病又犯了。

心下惴惴,连忙拍对方肩膀,放松语气安抚道:“多大点事,我还有左腿呢,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又不是巨婴,背来背去的太难看了。”

“……雷铭……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多顾忌?”那人声音有些无力,说话间已经推开了主卧的门——这个房子本来就没有多大。

他把他放到床上,说:“我们现在是在家里,随意一点不好吗?”

“再说我只是心疼,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

说这两句话的人看起来很难过,这让雷铭有些茫然。

至于吗?露出这种表情……

不过确实很奇怪……

他是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弄出的这道伤口,而且被发现之前也半分没觉得疼……

“是你太能忍了。”

对方说完这一句后就撑着膝盖站起身,无言地取来医药箱给他包扎,全程沉默。

沉默拉长了时间,让空气变得不安而焦灼。

以致于他莫名无措,脑中甚至跳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

那画面里的人也是沉默的,沉默着任泪水从脸上滑落。

他被那个真实到仿佛亲眼所见的画面刺激得一个激灵。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觉得这伤口多么值得人担心,但那人刚才给他包扎时垂着的头,弓起的背,都让他心悸。

“聿昕!”他大喊。

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大声,因为另一人与他只有一墙之隔,但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喊的话根本无法无视胸口突然袭来的钝痛。

“聿昕!我很怀疑你的包扎水平,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医院看看,或许还得缝两针!喂!我们现在就去行不行!”

约十几秒钟的静默后,他忍无可忍,站起来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蹦,没蹦两步,对方从卫生间出来了。

“那你以后都别再忍了。”

如果是请求,那语气过于冷硬;如果是命令,那话里的疼惜和脆弱,是个人都能听清。

他被结结实实地震住了,心想,我到底是多让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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