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来临。天空一团红云在烈焰的围拢之下,喷溅明通通的亮辉。香墅岭里,众位嘉宾贵客登门道喜,恭贺上官家添子增寿。宴会尚未开始,已有人饶有兴趣地在花园里踱步。旦望见:假山拳石翠,曲水碧波深。半亩荷塘与日映,株株细柳垂丝绦。牡丹亭、蔷薇架、迭翠铺绒。茉藜槛、海棠畦、堆霞砌玉。古松新柏、茱萸鲜草。一条条藤蕨绕古松,一株株碧树压海棠。牡丹异香、蜀葵奇艳。白梨红杏斗芳菲,鸢尾紫蕙争烂漫。栀子花、芍药花、杜鹃花,夭夭灼灼。木槿花、扶桑花、玉簪花,战战巍巍。一处处红透胭脂润,一丛丛芳浓锦绣围。
远处藕香榭里,鲍局长携夫人、爱女鲍臻芳,省城罗璞玉教授随社区吴莲如主任,以及上官黎的姑姑、舅舅、雪姨等人正在凭阑观花。近处鸳鸯亭畔,伫立喻宥凡和王润叶,与带着照看孩子的老母亲。还有王瑞贺、葆君、尕娃子也在东张西望。而远处牡丹亭畔,韫欢和史钗带着一群年岁颇小的纺织工人,偷笑寻乐。
毓秀楼里,我坐在上官黎的房间里给孩子喂奶。同时,等候着上官黎回家。客人渐渐来齐,或围坐餐桌旁、或参观香墅岭的园景,除了我,大家正在各自忙碌。先前,梁夫人找来一个老掉牙的老妈子,给我梳纂儿、开脸儿,又给上官灵童穿上一件涎襟肚兜。山庄熙熙攘攘一片,上官仁不停地与客人暄寒道喜。
且说藕香榭深处,大片兰蕙花丛间,鲍局长乐唏唏地嗅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此时,上官黎率领铁杆朋友们从回廊上经过。鲍局长笑道:“上官黎,你过来。”上官黎看见,毫不犹豫抬脚迎前。“鲍叔叔你唤我?”上官黎礼貌地回了一声。鲍臻芳有些扭捏作态,娇哼道:“黎哥,没唤你还唤谁?爸,人家黎哥只怕是大忙人。”上官黎面露笑意,一双柔情似水的美目让人觉得心旌舒袒。上官黎望了望鲍臻芳,见貌比美蛾,态如飞燕。一身深绿格调的衣裳,脚上是露出脚指的日本木屐式凉鞋。一头长垂至腰的黑发,柔软如同一匹上好的绢绸,在阳光中黝黑闪亮。细看她那张鸡蛋般的脸形,五官娇好,映衬莹莹转动的眸子,让人惦念不忘。“臻芳真是愈加漂亮了!”上官黎笑道。不料,鲍臻芳讥嘲地冷笑:“那么说说,是你妹妹上官嫦漂亮,还是我漂亮呢。”鲍局长一听,怪怨地轻斥:“不要在黎哥面前卖娇,去看看淑茵小姐。”鲍臻芳媚眼轻瞟,一噘嘴,哼了一声,一个人扭着腰肢前往毓秀楼。鲍夫人问上官黎:“听说,今天有一位省城的高官也来了,是谁?”上官黎笑呵呵,回道:“嗯,是省人事厅副厅长。是我爸的好朋友。”鲍局长喟叹道:“这孩子真是‘捧金’福命,掉进蜜罐里了。”上官黎说:“鲍叔叔今日要不醉不归,我陪你喝几盅酒,如何?”鲍局长听后,笑道:“那好,好,好!”正说话呢,罗璞玉教授随吴莲如慢步靠近。上官黎笑道:“罗叔叔,真是幸会,看到你大驾光临,实在让人受宠若惊。”罗璞玉两鬓白霜,双目慈和,似春晖一度。罗璞玉笑道:“我和你父亲交情甚深,肯定不会错过机会。”吴莲如笑道:“刚才罗教授还说,想瞧瞧满月的孩子呢,但不知孩子有没有起名?”上官黎回道:“孩子已有名,唤作上官灵童。正由母亲抱着,我想一会儿就能见着。”众人说着话,前往毓秀楼。旦见:红毯绿帐,灯笼摇曳,彩旗方幡,张贴对联,看得人份外喜庆。上官仁和梁婉容一身显贵,与客人一一道喜。萧老太太拄着凤殇藜木杖,上身一件仙鹤献寿云纹绸袄,一双小脚穿着墩头绣花鞋,精神矍铄。她一抖腕,露出一串碧玉玺佛珠,一面捻指,唇边自吟。罗璞玉问:“老太太身子骨还健朗吗?一日三餐吃着可有味道?”萧老太太眯眼一瞧,眼前满腹经纶的老教授,登时回想起来,笑道:“好的,身子骨好,胃口也好。”吴莲如笑道:“老太太,您有了重孙,给您老添福添寿哩。”萧老太太喜言回道:“你说进我心窝里啦。”鲍臻芳在客厅探了半会儿,全是些陌生贵客,未见我和上官灵童的影子,望见阙美娟走出来,遂迎步上前问道:“淑茵小姐在哪儿?”阙美娟一望,鲍臻芳样貌清丽,声音纯美,当即呆了一下。“我问你淑茵小姐在哪儿?”鲍臻芳再次道。阙美娟上上下下轻瞟,是个富有身价、语气颇讲究味道的女孩,笑道:“想必在楼上呢,黎哥的房间坐着。”鲍臻芳听了丝毫不含糊,一溜小步窜上楼。我静坐房间里,上官灵童总是咯咯不停地傻笑。窗外,一树斜伸过来,搭在窗棂上,一只黄莺滴呖轻喉。我喃喃地道:“灵童,今天是你喜庆的日子,妈知道你开心哩。一会儿要会见客人,你千万要听话喔。”说时,换了尿褯子,用一条獭兔绒襁褓紧紧围裹。“原来嫂嫂在此处。”冷不防,鲍臻芳一推门,笑靥如花地问。抬头一看,见她一身深绿格调的衣裳,合着规矩量身裁制,未见小气,清透纯洁的样子,使人颇生好感。我说:“臻芳你来了啊,快,随我到客厅迎接客人。”鲍臻芳挤眉一笑,柔声柔语:“急什么呢,先让我瞧一眼灵童。”她用手扒开襁褓,目光柔和地望上官灵童。“哟,孩子长得随姐一个样,额头、脸蛋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哩。”她又说。我嘴角浮出一丝笑,回道:“大家都说孩子像上官黎,一点不像我。”鲍臻芳笑道:“哪里话嘛,我看孩子就像你。来,宝贝,让我亲亲。”说着,摩挲上官灵童的脸蛋和微黄的乳发,爱昵得在额上亲了亲。
第一二五章 犯痉挛家族嫌弃
在外人看来十分隆重、十分喜庆的家宴,从晌午时分一直进行到西夕阳西下。上官仁满脸容光,喝得酩酊大醉,头上寥寥须发稀疏斑白。他举着一杯红通通草莓色的酒,抓住即将离开的客人,强行灌酒。“上官,我不能喝了,一杯也喝不下。”鲍局长目光飘忽,嘴里酒腥乱飞,身体摇动,在夫人的搀扶之下,凭借意识,向上官仁推脱求饶,“今天太高兴了!你有孙子了,鲍某……为你深感……荣耀,时候不早了,我要和夫人回家了。”鲍夫人两颊酡红,披肩短巾斜挂身上,眼看滑落,笑道:“老鲍喝多了,敬请谅解,我要带他回。”梁婉容刚好送走罗璞玉,在上官嫦的陪伴下,灿笑地走近鲍夫人:“鲍夫人,怎么要走吗?我已安排玉凤,给你们做晚饭呢。”鲍夫人赶忙摇头,婉拒道:“不了!梁夫人一片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面说话,抬头四下寻找鲍臻芳的影子,但是寻来望去,也没见着。梁婉容问上官嫦:“我的小宝贝,看见臻芳没有?”上官嫦一听,想了半天,回道:“妈,先前和房胤池在猜拳呢。”鲍夫人就让她唤回鲍臻芳。上官嫦因范黟辰一事,心里已对鲍臻芳耿耿于怀,但,碍于两家交情深厚,遂未将关系搞破裂。此时,让她唤鲍臻芳,心里感到别扭。
藕香榭里,鲍臻芳正与房胤池在一起笑噱吼嚷。伫立藕香榭里,鲍臻芳一身深绿格调的衣裳格外醒目。她美眉婉转,目含秋波,两肩瘦削,看得出骨骼轻盈。她秀发如瀑如缎,肤白细嫩,脚上是露出脚指的日本木屐式凉鞋,踩在一堆绿蓬蓬的兰蕙草上。
房胤池笑道:“听说,姓范那小伙儿在北京发展,究竟是真是假?”房胤池笑得奸佞,浓黑的粗眉下一双灼亮大眼看得人心花乱颤。鲍臻芳娇媚地望向他,雄躯凛凛,七尺以上身材。阔面棱棱,二十三四年纪。双目睁圆,一手握腕,洒脱地拈一支烟。鲍臻芳随之笑道:“是的,范哥是在北京,正在一家健身中心做教练。”上官黎听了,不屑一顾,心想:范黟辰怎么跑到北京去了?当初,他和妹妹上官嫦、鲍臻芳是三角恋关系,这回,总算将这层纸捅破了。房胤池又问:“你和上官嫦怎么样了?你们不是因为他把关系搞僵了吗?”鲍臻芳听了,立时美眉横怒,微有一腔气愤。她感觉喉头振颤,微有不畅,于是撒谎地苦笑道:“那是从前之事了,如今事过境迁,已如过眼烟云。”说话间,金寅钏、魏欣摇摇摆摆地靠过来。上官嫦也走来。鲍臻芳不经意间扭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