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张清丽六十来岁有老态,可这也太老了吧!
张清丽眯着眼睛看着戏台上的表演,一副陶醉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台上的娃娃不动了,张清丽起身绕到台上,走到娃娃面前。
多美的娃娃,多么靓丽的容颜。
张清丽布满皱纹的手落到娃娃脸上,拂过眉梢,拂过眼睛,珍视中透着无尽的喜爱。
那娃娃也透着几分诡异,苏东东竟然在此刻有种那是活人的感觉。
忽然,张清丽一拍灯笼,灯笼瞬间熄灭,只一室红光显得更加昏暗。
苏东东心里一惊,还以为露馅儿,那灯笼又亮了起来。
苏东东再看,差点叫出声,哪里还有垂垂老妇,张清丽又恢复了先前的年轻靓丽容颜,她摸着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手臂上的肌肤,似乎极为满意。
从娃娃手中接过灯笼,张清丽笑了笑,“梦橙,今日就劳烦你了。”
娃娃像是得到某种命令,从戏台上走下来,一步步僵硬地朝小仓库走去,苏东东觉得它的姿势比先前更加僵硬,还透着一股老态。
娃娃经过苏东东时,昏暗的红光落到它脸上,竟然是张老脸。
骤然变老的娃娃穿着年轻女子的戏服,活脱脱一个僵尸新娘。
张清丽已经在戏台上唱起来,咿咿呀呀,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愈发瘆人。
苏东东看了眼张清丽,尾随着娃娃回到仓库,那娃娃回到自己的位置,缓缓垂下头,苏东东伸手一接,接到一滴眼泪,不是错觉,娃娃确实哭了。
苏东东接着油灯的光,将一屋子娃娃挨个看了一遍,赶紧拨通电话,“顾西,你爸的那些红颜知己,她们的照片,快发给我。”
第22章
照片很快发过来,苏东东一一对应,竟然在里面找到十之八九。
它们都被特意打扮过,又穿了戏服,上了妆,苏东东才以为是买的那种仿真娃娃,此时一看,不由遍体生寒。
都是真人?
苏东东摸了摸脉搏和胸口,没有生命迹象,可如果是真人,又是怎么做到尸身不腐,还能行动?
手下的触感颇有弹性,苏东东却还是不相信这些娃娃都是真人。
万一表面蒙的一层仿真皮呢?
苏东东一咬牙,剥开一具娃娃的衣服,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胸口的位置竟然被剜去一大片皮,上至肩部,下至腹部,整个前面红彤彤一片,深的地方能见肌理组织。
这下能肯定了,都是真人。
苏东东有些想吐,忍了忍,一一剥开其他娃娃的衣服,都是如此,皮肤都被剜去,那去了什么地方?
苏东东的目光不由落到娃娃手中提着的灯笼上。
顾西收到苏东东的短讯:娃娃是真人,速来!
又一条短讯直追而来:听我的。
顾西抿了抿嘴角,起身拿外套。
张小艺和二毛子就睡在沙发上,听见动静连忙起来,“东东有消息了?”
顾西一边穿衣一边将短讯内容说了一遍,两人听得心里发寒,二毛子更是担忧,“东东不会有事吧!”
顾西动作一顿,“苏家有真传,她身手不错。”
二毛子一拍大腿嚎哭起来,“我们家跟苏家上百年的邻居关系了,苏三叔就会跳大神骗骗钱,东东年前才回来,除了小时候会念点文章,她连通乳都不会。”
所谓通乳指的是农村刚刚生产完的妇人,有奶却不通,吃药看医都不行,孩子饿得哭,妇人涨得难受,到这种时候往往就要找村里的神棍捞一捞。
捞是土话,就是帮你瞧一瞧,念点法诀,画些符咒,病患就站在一旁,但听不懂,也看不明白,十来分钟就完了,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过几天,妇人的病症就好了,孩子吃得胖乎乎,妇人也身心愉悦,家里人就会给神棍送些礼物。
当然,神棍是一种不礼貌的称呼,邻里对其称呼都按辈分来,他们也没有固定的职业称谓。
苏三叔就是这么一个身份。
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喊他苏三叔,这名字就像一个特定称谓,暗含他神棍的职业味道。
张小艺一想就明白,这位是新晋助理身份,大约还不知道苏东东的厉害,于是宽慰道,“东东是真有本事,要不我家顾老板会跟她合作,你睁大眼瞧着吧,不过胆子要大,可别被吓尿了。”
二毛子半信半疑,但见顾西和张小艺毫无惊慌之色,爬起来催促赶紧过去,他心里想着,管他神仙鬼怪,只要对东东不利,他就喊警察。
灯笼是一早就查看过,并无蹊跷,苏东东一一察看还是没有发现,只好蹲在地上冥思苦想。
这娃娃为什么会动呢?
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墙角的油灯上,一看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竟然是用土碗盛的一碗灯油,靠着碗沿有一根灯芯,一头燃着灯火,一头浸入油中吸取油脂。
这不是给死人用的“过桥灯”?
这灯不能熄,熄了灵魂看不见路,就找不到前往地府的路,这都是自古有之的说法,如今苏东东入了行,才知道看不见路的说法并不准确。
人死后有一段浑沌期,这灯就是引着浑沌的魂魄前往该去的地方。
所以,这满屋子的真人娃娃都是清醒的,所以先前那只才会在经过苏东东身旁时流下眼泪!
有了这种认知,苏东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入土为安,死者为大,在苏东东看来,人都死了,身前再大的罪过都要去司命堂受审,而不是继续留在阳世被人祸害。
何况这些女子死的时候都很年轻,又能犯下什么大罪过?
可苏东东到底学艺不精,除了干着急,并不找到解决的办法,她也有过找祖姨奶奶求助的想法,但是念头一起就被压了下去。
祖姨奶奶说的对,苏家到她这一代,是彻底没落了,如果她还一天四六不着调,十年后,菜市场周围谁还知道苏家,谁还记得苏家祖上曾经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佛教研究大家。
顾西进来时,正看见苏东东蹲在地上抹眼泪,看见顾西,她低着头胡乱的擦干净,跟什么事都没发生。
听到苏东东的分析,顾西看着墙角的油灯陷入短暂的沉思,很快他就抬起头,“你说过桥灯有指引的作用,但并不是一定去地府?”
苏东东点头,顾西的眼中有了亮光,“如果指引的方向是这间房子呢?”
苏东东混乱的脑袋一下清明起来,将女子们的魂魄指引到这里,以特殊方式困住,也就解释的清她们为什么不能离开。
只是用的什么方式呢?
这个顾西就不知道,他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
很快苏东东额头上冒出细汗,此时顾西给她的压力非常大,虽然对方并没有看她出丑的意思,但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不想暴露自己无知的一面,都是人之常情。
苏东东默默地望向顾西。
顾西望着她。
最终顾西有几分犹疑,“你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看着我。”
不然呢?
苏东东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转过去,背对着我。”
不然发挥不出来。
顾西转过去,苏东东再次抱着头想,这次好了很多,她很快想到解决办法,上前一步,一口气吹灭过桥灯。
黑暗中,一屋子的娃娃瞬间瘫软在地,与此同时,隐隐的尸臭传来。
一只灯笼滚落到苏东东手边,她借着隔壁微弱的红光,看见一张模糊不清的脸部轮廓从灯笼上浮起,转瞬,又沉了下去。
静到极致,一室的灯笼上面,脸轮沉沉浮浮,有的大张着嘴,有的面部狰狞,有的肆意狂笑……
找到了,苏东东反而松了一口气,猛地站起来,发现后面贴了一个人,不用扭头就知道是顾西。
苏东东有些得意,怕鬼的毛病又犯了,伸手握住顾西,他的手大而冰冷,没有茧。
“不用怕,有我在。”
顾西看了看那只肆无忌惮的手,怕鬼是几个意思,他根本不怕,只是应激反应,小时候落下的老毛病,他一直隐藏的很好,也不知苏东东是怎么发现的。
苏东东牵着顾西去捡东西,找到鬼魂就好办,就算她解决不了,带回去给祖姨奶奶,就当出差一趟的伴手礼。
捡了两三盏就不方便了,苏东东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只好顾西捡,顾西也捡了两三盏,确实没有多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