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的目光再次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这种感觉很奇怪，顾西与他人握手的最后记忆停留在爷爷弥留之际，那双手是粗糙的，带着微弱的温度。
但顾西极少回忆，因为那温度代表着失去。
此时，这张手的温度是滚烫的，仿佛一把炙热的火燃烧着他心，永远也不会熄灭。
苏东东尴尬的笑了两声，有些不情不愿地抽回手，“灯笼太多，办正事要紧。”
松开前，还捏了两下。
这下，顾西觉得被捏了的地方似乎都燃烧起来。
最后一盏实在没手拿，苏东东将其插在后衣领上，模样特别滑稽，顾西失笑，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女孩子。
那道假门其实不是假门，只是做成假门的样子，使点劲就能推开。
苏东东推了两三下都没推开，还以为手上拿了灯笼不方便，顾西上前踢了几脚，证实门已经被锁上，看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是被发现了。
对方会怎么处置他们，这个不好说，能弄死这么多女人，还在乎他们两条小命？
苏东东放下灯笼往墙上爬，“那边是厕所，有窗户，我们破窗出去。”
顾西没有那么乐观，苏东东刚要冒头的瞬间，顾西眼光一闪，将她猛地拉拽下来。
苏东东摔得七荤八素，“做什么？”
“通了电流。”
顾西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朝上面丢去，一瞬间，密匝的电网闪现，若是苏东东刚才碰到，不被电死也会大脑受损，看来对方早有准备。
也对，张清丽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就算再深入简出，总有遇见贼的时候，若是被贼发现这里，再搬出去一两具娃娃，可不就露馅儿了。
“她要将我们饿死在这里？”张清丽到现在都没出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打算，但他们外面还有接应的人，就这么耗着显然不明智。
说话间，突然头顶传来咔咔声，两天抬头望去，竟然是电动板，正徐徐合上，这一合上，那就糟了，到时候来个搬家公司一运，谁知道里面是什么。
尸臭越来越重，偶尔有窸窣声传来，像是皮肉腐烂时发出的声音。
板上合上的时候，手机也没了信号，顾西依旧冷静，苏东东估计他将信息传了出去，但是她跟祖姨奶奶联系时用的频道和信号不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联系不上。
“我收到资料，张清丽有个哥哥叫张清荣，今年七十一岁，四十年前在芙蓉街一带游手好闲，突然富起来，还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当时十分轰动。”
“他一辈子没结婚，却有个女儿，女儿长到十四岁才被送回他身边，据说两人关系很不好，他时常打骂这个女儿。”
“九十年代他开始倒卖药物，从中获利颇丰，后来出事被判了二十年，但是据说他在监狱里一直过得不错，有人定期给他寄钱寄物资，去查了一下，给他送东西的人是阿雯。”
苏东东脱口而出，“阿雯是他女儿？”
这么说阿雯跟张清丽是姑侄女关系，张清丽就算丧心病狂，也不会杀了亲侄女，何况，她需要人替她打点周围一切。
“但是我听阿雯叫张姐。”
顾西露出一抹冷笑，“张清丽是个自私凉薄的人，我听姑姑说，顾城叫她嬢嬢不是被抱走的缘故，而是她逼的，起先顾城一直跟她生活，三岁的时候，姑姑听到下面人的汇报，过来看了看，张清丽太严格了，让三岁的顾城跪在院子里背古诗，背不出来就不许吃饭，还要学写字，三岁的孩子手腕根本没有力量，有时候写到手抽搐都不许停，也不与顾城亲近，便被姑姑带了回去。”
这是后妈吧！
“你怀疑李思思的事情跟她有关？”
至少苏东东这么认为，李思思将交道鬼当小鬼养，还算是小打小闹，张清丽这个，就算是大案了，无论是阳世还是地府，她都不会好过。
顾西微微皱起眉头，“不好说。”
黑暗中，苏东东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感觉他说这话时，态度有些凝滞。
“你给张哥发信息了？”
“等他带人过来，我们俩的尸体都凉了。”
那就是另外喊了帮手，苏东东突然放下心来，只要外面有人，张清丽就没办法将他们弄出去，但是会不会直接就将他们电死在这间小屋子里？
苏东东放下的心又瞬间提起来。
虽然看不见，苏东东动来动去总会发出声音，从声音上，顾西想象得出她是多么的……忐忑。
“放心吧，她不会在这里动手，这房间里还有好多皮，她舍不得。”
皮？
苏东东脑海里电光石火一闪，可不就是皮，她将这些年轻美貌的女子制成人偶，魂魄却锁在灯笼里，待到晚上变老时，就唤一只人偶出来，穿上她们的新皮，再次变得年轻貌美。
“顾西，你好变态。”他又没亲眼见过，竟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好歹是律师。”顾西难得解释一下。
顾西做律师也是有原因的，在他最灰暗最颓废的时候，也就是对人性最失望的时候，是爷爷问他，要不要考虑做律师，他问为什么。
爷爷说：旁人说的当不得真，何况是鬼怪，你为什么不去亲自证实一下，它们究竟说的对不对。
他去证实的，发现大多数都跟鬼怪说的不一样，虽然罪恶长存，但人性的光辉却像阳光那样，始终照耀着大地。
就像有的案件，看起来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但只要一直深究下去，也能从罪恶的土壤中找到一丝暖意。
所以他要深究，要抽茧剥丝，要像个侦探一样挖掘出所有的真相。
“所以，你也给恶人做辩护，就像龙腾那种奸诈的大地产商？”苏东东不满地嘟起嘴。
“你怎么不去当侦探或者警察，不是更适合你？”
不一样，顾西心想，侦探只是挖掘真相，警察只是维护正义，而他，是为了守住心中的那一抹暖阳，尽管微弱，但这片暖阳曾让他迈过寒冬。
苏东东不会明白。
顾西并不知道他眼中暗藏的光亮淡了几分，对，他给恶人做辩护，他是业界出名的西山狼，是因为他始终相信人性有不泯灭的一面。
可能理解他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那你会给张清丽这种人做辩护吗？”
“不会。”
苏东东搞不懂了，“你不是专门给恶人做辩护吗？”
“我又不是智障。”
唉，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第23章
小屋子突然摇晃起来，就像下面装了车轮。
一动，屎臭味更重，苏东东觉得自己若是死了，大约是史上第一个被臭死的师太，毫无尊严可言。
几分钟的样子，就停了下来，估摸距离，应该从厕所那里移到靠近戏台子的地方。
忽然眼前一亮，屋子四周的板子落下，两人发现，这竟然是一种特殊玻璃材质合成的大盒子。
张清丽正坐在太师椅上，老态龙钟地打量他们，浑浊的双眼看不出情绪。
顾西的目光从玻璃墙上扫了一圈，“顾家给你的钱原来都用在这种地方。”
顾西自然也收到张清丽的财务支出，儿子查父亲外室的资金往来，说出去并不好听，当然为了全方位查证张清丽，哪怕会有不好听的名声传出去，顾西也不在乎。
张清丽的财务支出，其中很大一项去向不明，当时，只以为她将资金偷偷变现或者变成贵重金属，准备以后偷偷留给顾城，只是没想到……
张清丽笑了笑，并不接话而是说，“你像你母亲。”
顾西心口一紧，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母亲，只能从照片上缅怀这个人，陌生，遥远，就像夜空里星星。
苏东东迫不及待地问，“你跟她们有仇？”
仇？算是吧！
张清丽并不理会苏东东，继续盯着顾西看，“顾城跟你不一样，他像顾家科，所以，他继承了家业，而你被排除在外。”
有钱了不起。
苏东东便说，“顾西自己有本事，没有顾家的财产，他也能过得很好。”
张清丽终于看了苏东东一眼，脸上露出不屑，“是吗？每日劳作不休，即便再工作几辈子，也赚不来我如今的生活所需，这值得自豪吗？”
唯金钱至上论，哎呀，真把苏东东气坏了。
金钱重要吗？重要吗？